红旗小说网 > 无污染、无公害 > 35.第三十四章

35.第三十四章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深空彼岸万相之王最强战神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

一秒记住【红旗小说网 www.hqqpxjd.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甘卿歪着头, 从楼道一角射出目光, 看见聂恪皱着眉, 吆五喝六, 占了院子中间很大一片空地,把搬家工人们指挥得团团转。

    这男人虽然已经人近中年, 但绝不难看, 甚至堪称眉清目秀,体型也保持得很好,会穿, 还很有些衣服架子的意思,石墨色的长外套衬得他脸色很干净, 一个路过的女车主被他挡了路, 拉下车窗看了他一眼, 竟连眉头都没皱,很耐心地等他挪开。

    聂恪看清这位车主的玛莎拉蒂车标, 立刻又变了一副嘴脸, 风度翩翩地走过去跟女车主说了几句话, 可能是道歉解释之类,三言两语的功夫, 还就聊在了一起。

    这二位谈笑风生, 大概都嫌搬家货车挪得快了。

    等女车主把车开走,聂恪脸上忧郁的笑容就不见了, 他目送着载着女人的车, 点了根烟, 狠狠地抽,像是不服不忿、又有些不怀好意的样子。周正的眼角和嘴角拉扯出了尖锐的角,这面孔看着就不怎么像人了,像一头五官端正的豺狼之类。

    甘卿的目光扫过他露在外面的脖颈和手腕,眼神专注,像考场上的中学生看最后一道解析几何题,冷静地盘算着从哪下手。

    聂恪随手把烟头往井盖上一扔,又仰头看了一眼八楼,想起了向小满,他脸上露出了一个讥诮的冷笑,后悔自己心慈手软,没把这女人处理干净,留着她找了那么大的一个麻烦。

    “可是你还能把我怎么样呢?看着吧,疯婆子。”聂恪这么想着,啐了一口,爬上搬家车的副驾驶。

    他喜欢女人,但在他眼里,女人就像是某种游戏道具,不是人,也不必有感情,应该让他招之则来、挥之则去,最好能为他自残自杀一下,给他的个人魅力再添勋章。可她们如果胆敢反抗,胆敢让他麻烦缠身,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自古,人驯烈马,是英雄、是斗士,可是野马不甘心被驯服,还装作老实巴交的样子伺机伤人,那就是罪该万死了。

    就在这时,甘卿动了——她所在的楼门口距离搬家货车的尾巴只有几米,中间有一个自行车棚,能完美地挡住她的身形,只要几步,她就能钻进搬家车底,然后……

    去青年才俊聂先生的新家转上一圈,晚上给他点“惊喜”。

    然而,就在她滑出去的瞬间,一只手凭空横了出来,拦腰截住她:“回来!”

    甘卿听出了来人是谁,不理会,硬是往前闯——她手肘一竖撞了过去,而对方也不肯退让,胳膊肘撞上了胳膊肘,一声闷响。

    两个人硬撞,谁瘦谁吃亏,甘卿被迫侧身卸力,同时,对方一抬胳膊抓住门框,把她堵了回去。

    甘卿的目光没离开聂恪,手上在较劲,嘴上却客客气气地寒暄:“小喻爷,今天怎么没上班?”

    “家长会,请假半天。”喻兰川避开甘卿撞过来的肩头,往前抢了半步,另一只手抓住了她那始终插兜的手肘,“拿出来!”

    “不容易啊小喻爷,”甘卿皮笑肉不笑地说,膝盖别住他的腿,“天天早出晚归……”

    喻兰川的腿撤回来,人却没动,依然堵着,两个人在方寸大的空间里拆了好几招——幸亏这个楼道门被货车挡住了,否则外人会看见七八条腿和七八条胳膊乱飞。

    “……要管弟弟,”甘卿一个手刀下切,捅向他小腹,喻兰川手肘往下一压,却发现她手虽然快,却没用力,在他手肘压下来的一瞬间,她的指尖飞快地一动,化指为刃,准而重的擦过了他的麻筋。

    喻兰川:“嘶……”

    甘卿:“还能抽出时间管闲事。”

    “还行,”喻兰川半条胳膊没了知觉,但忍住了没缩——人的手指毕竟不是真刀,疼归疼,没造成实质伤害,他就势一侧身,以肩打中路,长腿横开,绊住甘卿,再一次逼她重新退进了楼道,“我的时间管理勉强过得去。”

    一个是以手为刀,一个是以身为剑。

    刀是三寸的指尖刀,见血封喉。

    剑是厚背宽刃的重剑,含着浩然之气。

    甘卿终于收回了视线,正眼看向喻兰川。

    外面人声嘈杂,这一块被自行车棚遮盖的小小空隙里,已经悄无声息地刀光剑影了一轮。

    上午的阳光不进朝北的窗户,甘卿退回到了阴影里,沉默了一会,她轻轻地笑了一声:“小喻爷的功夫比我想象得扎实多了,不愧是得了‘寒江喻’真传。”

    喻兰川没说话,警惕地防备她再出幺蛾子。

    他没什么跟人动手的经验,而且文明惯了,顾忌很多,力道打出去的瞬间,就总带着点往回收的意思,好像唯恐把别人打坏了。

    甘卿如果想要他的命,可能都不需要一分钟。

    但如果她不想伤人,这就自缚手脚了,外加楼门口空间有限,她力量欠缺——要是掰手腕,小喻爷恐怕得先让她一只手才行——居然生生地被他拦住了。

    这时,货车油门一声响,缓缓地开了出去,再追也迟了。

    甘卿叹了口气,晃了晃被喻兰川扣住的胳膊:“我可没请假,小喻爷,再不松手,你又要赔我误工费了。”

    喻兰川问:“刚才想干什么?”

    甘卿:“不干什么,出门上班。”

    “兜里是什么?”

    “钥匙。”

    喻兰川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把她的手从兜里拽了出来,甘卿松了手劲,“哗啦”一声——她手上拎的还真是一串钥匙。

    “大白天的,”甘卿把食指伸进钥匙圈里,转了两圈,无奈道,“你以为我想干什么?”

    喻兰川先是松了口气,然而下一刻,他的目光突然死死地钉在了那串钥匙上——

    她的钥匙圈上挂着个绳结装饰,是用两根不同的荧光色鞋带打的!

    鞋带眼熟!

    甘卿把钥匙往手心一攥,掖回兜里:“我通过安检了吧?”

    喻兰川下意识地伸出手,半途又缩了回来:“你这……钥匙链挺别致的。”

    “你喜欢这种?回头给你一个,”甘卿一边往外走,一边信口胡说,“彩色绳结,辟邪镇宅,可以加持正能量,‘邻居价’二十块钱,我晚上给你送过去,谢谢惠顾。”

    喻兰川抬腿跟上她:“那是鞋带吧?”

    甘卿:“……”

    不会吧?

    她飞快地掏出来仔细看了一眼——还真是鞋带。

    “这么骚气的鞋带,准不是我的,从哪捡的?”她有点纳闷地想,这东西的来历记不清了。

    她小时候有一段时间很迷恋绳结,会打好几种复杂的中国结……当然,现在都忘了。

    这些鸡零狗碎的旧物,都是孟老板转交给她的,其实很多东西的来历她都想不起来了,可见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只是没想到,会被师父一样一样地收起来。

    长辈笨拙起来,好像总是这样,不了解孩子在想什么,又不敢细问,生怕自己太琐碎,于是她的每一件小东西都不敢乱碰,唯恐自己不小心丢了什么重要物品。可是风一阵雨一阵的少年哪有那么多重要物品,过几年再看,多半自己也莫名其妙。

    而那个小心翼翼地保存她“莫名其妙”的人,已经不在了。

    甘卿心里轻轻地往下沉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气兜住,不让它沉到底——她对保持“没心没肺”的状态很有经验。

    脚步一顿,甘卿转头说:“还有什么事?二十块钱没得砍,小喻爷,别跟着我了。”

    喻兰川停下来,这才发现,他已经从楼门口跟到了院门口。

    “你……”

    你不记得那两根鞋带是哪来的吗?

    ……也不记得我了吗?

    印象里人狗喧嚣、惊心动魄的逃亡之夜,对你来说,只是一件过后就忘的寻常琐事吗?

    你是从哪来的?

    这么多年不见,你去了哪里?

    所有的问题争先恐后地盘旋在他的喉咙里,最后幻化成一个画面——少女一脸促狭地打量着他,贱嘴贱舌地说:“你裤衩上那条狗长得跟你还挺像。”

    甘卿做好了再听一遍“盟主普法讲堂”的准备,却看见喻兰川耳根突然红了,不知道在酝酿什么大招。

    甘卿:“小喻爷,有话就说,别憋着,脸都憋红了。让人看见多不好,还以为我非礼你呢。”

    喻兰川:“……”

    从小就是个女流氓的胚子!

    甘卿想尽快脱身,就略微压低了声音,诚恳地说:“我真的是去上班,小喻爷,别跟着了,我诚心想摘那个人渣的脑袋,你就算跟我跟到女厕所也拦不住。”

    喻兰川气急败坏:“谁跟你去……”

    甘卿:“嘘——小声点小声点,不雅,破坏气质。”

    喻兰川七窍生烟,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维系住了自己的气质,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闫皓绑人的时候,你还阻止过他,我以为你很理智,不是爱给自己惹麻烦的人。”

    甘卿一笑:“哎,这有什么麻烦的,举手之劳。”

    她还客气上了!

    “等等,”喻兰川飞快地说,“现在不止你一个人在盯聂恪。”

    甘卿一顿。

    “以前他们做了什么,没有人知道,现在这件事既然捅出来了,就不止你一个人不甘心让他们逍遥法外。”喻兰川说,“再等几天,最多半个月。”

    “半个月,”甘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好啊。”

    无耻的人总能迅速调整好自己的心理状态,聂恪把小孩扔给父母,搬了新家——“一百一”那老破小,要不是因为学区,根本不值那个租金,同等价位的高级公寓舒爽多了。

    他逛了逛公寓楼下的花园,觉得十分满意,还顺手约了个外地来燕宁玩的女网友,想好好放松一下。

    可是放松了几天,事情开始不对了,一开始,是附近卖煎饼的看他的眼神怪怪的,聂恪没在意,反正他也不吃这些破玩意。然而很快,周围所有早点摊主都开始窃窃私语,甚至蔓延到了便利店、咖啡厅!

    “先生,不好意思,我们咖啡机坏了。”

    “刚才还……”

    “就是刚刚坏的,”圆脸的服务员笑得十分职业化,“实在抱歉。”

    聂恪:“那不要咖啡,给我拿个三明治。”

    服务员:“卖光了。”

    “你们明明摆着……”

    “您看错了,那是非卖品。”

    “你什么意思?消费者享有‘自主选择权’,你违反了……”

    “非常抱歉,如果给您带来不快,您可以投诉。”

    紧接着,“您可以投诉”这句话好像一直缭绕在聂恪耳边,他一肚子气地跑回新家,迎面却在电梯里撞上了一个乞丐,聂恪嫌脏,皱着眉退了一步,乞丐却冲他意味深长地呲牙一笑,笑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生不祥的预感。

    果然,一上楼,他就发现自己家被人做了标记,门牌旁边画了个小笑脸!

    聂恪推门进屋,一张夹在门缝里的纸落在了他鞋上,上面印着:“我知道你干了什么,我知道你住哪。”

    聂恪头皮发麻,屁滚尿流地报了警,赶来的两个民警大致扫了一眼,见他大老爷们儿一个,全须全尾,家里也没丢东西,录了个笔录就走了。

    聂恪吓得要升天,只好出门住旅馆,路口的乞丐目送他进去,小胡子一翘,很快,纸条又出现在了宾馆房间里。

    他去的餐厅、酒吧、甚至路边的电线杆上,小笑脸如影随形。

    聂恪快崩溃了,而警察非但认为他神经过敏,还三天两头找他过去问话。

    而十天后,杨逸凡在自己的办公室送走了客人,给喻兰川打了电话:“小喻爷,你的律师团队配好了吗?”

    喻兰川接起电话,转身走进茶水间。

    “我们联系上了愿意出来作证的受害者,现在有四个人,以后说不定还有更多。最近的一个是在酒吧里被他们下药带走的,保留了证据,但是他们拿裸/照威胁,她一直不敢告。”杨逸凡吹了一下指甲,“酒吧也许还有监控录下了他们下药的镜头,能搞来最好,你摆得平老板吗?”

    喻兰川:“我试试。”

    杨总:“好啊,那我们就开始准备带流量了,这是‘无数个’十万加啊。”

    扣押在特殊病房里的向小满怯生生地抬起头,看着当时曾经给她留过联系方式的小女警。

    上一次,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那么无力,向小满也没有领情。

    这一次,小女警终于不再是独自带着天真的孤勇来的,她还带来了妇联和家暴救助组织的人,还有真正的精神科医生,以及专业的心理咨询师。

    也许官司打得声势浩大,最后的判决依然让人意难平。

    也许对于坏人的惩罚,永远也抵不了他们给别人造成的伤害。

    但她至少要爬起来活下去。

    哪怕真的生无可恋,也要给那些不堪的、卑鄙的东西一些颜色看看。

    甘卿在路口等红绿灯,刷着铺天盖地的手机新闻,一看日期,正好半个月——小喻爷还怪准时的。

    她抬起头,看见闫皓正在帮隔壁宠物店扛猫砂,忙得脚不沾地。

    闫皓对她心理阴影犹在,一不小心撞见她的目光,吓得低头就跑。

    “哎,”甘卿在马路对面叫住他,“你老婆在我那,有空去取一下吧。”

    宠物店的小哑女惊讶地看着他,闫皓窘迫得面红耳赤,原地变成了一颗大番茄。

    不过……大番茄大概不知道自己的功劳吧。

    甘卿冲橱窗里的小猫“喵”了一声,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