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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人就嫁羽林郎_分卷阅读_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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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薇不由微微笑了。却原来说了那么多闲话,真正的目的是在这里。碧月的目的,她已经猜到了,碧月也知道她已经猜到,但两人谁也没有开口提过。如今碧月绕了这么大个圈子,无非是要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留下。

    既是圆两人面上的关系,恐怕也是做给有心人看的。

    所以清薇自然的点头道,“我本来一直觉得一个人住着太过冷清,你来了,我正好有人作伴。你又勤快,从你来了,家里的事倒都是你打理的,我能偷个懒,心里不知怎么高兴呢!”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碧月也是个大姑娘了,凡事有自己的打算和主意。她并不想惹得清薇厌烦,也就很注意保持距离,不是拿不定主意的事不会来问清薇。她如此,清薇自然更不会主动去问。

    过得几日,碧月说铺子已经盘下来了,请她过去看看。清薇去时才发现,她买下的竟然就是钱大郎家的那个铺子!

    经过上一回偷窃之事后,钱大郎在这长寿坊中,算是待不下去了。莫说做生意,就是日常出门走动,也总有人指指点点,去店里买东西都会被拒客。没了营生,日子想必也煎熬得很,因此索性将屋宅和店面卖了搬走。

    这一阵子发生的事太多,清薇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别处,倒没想起过这人,不想竟还有这样的渊源。

    这铺子的位置也算好,就在街口,人来人往。若非如此,以钱大郎做生意的方式,早就开不下去了。铺面也不算小,碧月请人将原本那些做吃食用到的东西拆了,重新装修过,已经有些样子了。

    不过,这店面真要开起来,恐怕也还需要一阵子。清薇给碧月出主意,让她去定做专门的木架子,将所有的货物摆在上头,让客人们自己挑选。这东西做起来费事,如今还未得。但最紧要的,还是要卖的货物还没有。

    清薇转了一圈,便对碧月道,“我知道你有心气,店里卖的东西,纵使不全都是自己做的,至少也该有些能镇店的。只是眼下马上就是年节,无论什么样的人家,都会趁着这时候多采买些东西。毕竟忙碌了一年,总该犒劳犒劳自己。平民百姓手中的银钱有限,平日里未必舍得置办这些东西,逢年过节却不一样。这个机会错过可惜了,你若想赶上,腊月之前这店铺便需开张。”

    碧月连连点头,“姐姐说得是,只是我现在空有个壳子,别的什么都没有。就是我想卖,东西又从哪里来?”

    “这却也简单。京城那么多店面,也并不都是卖自家出产的东西,你只管从别处进货,赚个差价便是了。这只是权宜之计,倒也不必过于在意。你若有这个心,我也可以托人替你问问。”清薇道。

    “如此就拜托姐姐了。”碧月闻言,郑重的朝她福身道。

    ……

    承平元年十一月十三日,对邱庭波来说,这可能是个值得铭记终身的好日子。因为这一天,皇帝终于下了旨,擢封他为御前散骑常侍。

    散骑常侍这个位置,在几朝之前,曾经是正三品高官,后来历经数次改制,变成了如今的正五品。但这个位置却比平常四品乃至三品官位,更加让人眼红。因为这是在御前行走的职位,官位低但地位尊崇,就连翰林学士也比不上。

    哪怕这其实是一个没有具体差事的职位。

    毕竟能够被授予这个官职,就说明了皇帝的信任。因为严格说起来,这个位置更像是皇帝身边的私人谋士,许多事情皇帝会询问他的意见。本来按理说,五品官员是不能干预国家大事的,但通过这种方式,他可以影响到皇帝的想法,也算是间接的参与到这些事情中去。这对他未来的前程,自然是有说不尽的好处。

    尤其是他父亲邱衍还在朝中为官的现在,升到这个品级,对邱庭波来说,差不多就到顶了。而散骑常侍是唯一一个能够做到干预国事的职位。

    邱庭波接到圣旨之后,走路都仿佛带着风。

    现在他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每天从家里步行过来当值了,而是骑着马,身边跟着一大群人。而且邱庭波也不再驻足在御街两侧的这些小摊子上。他每日有数不清的应酬,不是在缀锦楼就是在锦绣楼。

    自然清薇这里,他也没有再光顾过。固然是因为没有时间和精力,也是要避嫌。既然知道了皇帝的意思,这时候再过去,就不太妥当了。他私底下倒是派人送了不少东西到清薇这里来,想来也不想做得太绝,还是希望能维护这段关系。毕竟,任谁在知道了清薇的能力和手段之后,都不会想跟她交恶。

    这些东西,清薇选择性的收了一部分不太值钱的,剩下的就让人原样带回去了。

    她没打算跟邱庭波绝交,但也不想再有更多的接触。

    邱庭波的选择,清薇并不觉得意外。毕竟他蛰伏多年,等待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别看他外表洒脱不羁,但在这些大事上,邱庭波心里总是很能做出决断。何况虽说是借了自己的力,但算起来也是各取所需,既如此,便谁也不欠谁什么。他这时候处在这个位置,会疏远自己,也是理所当然。

    既然如此,往后就各走各的路,没有必要再维持联系。

    不光是清薇这样想,其他人也没有追究过这件事。毕竟本也不是多深的关系,哪家食铺里客人不来了,还会去追问原因不成?

    倒是有一个人出乎清薇的预料。

    她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赵训,忍不住问,“老人家可是找我有事?”

    赵训打量了她一眼,捋着胡须,半点窘迫都没有,“我出门时忘了带钱,女娃娃能否请我吃一碗酒酿圆子?”

    “您若忘了带钱,可以明日再付。”清薇道,“我会交代伙计们记得此事。”

    赵训眉毛一抬,“你这个女娃娃,这么大的生意,难道请我老头子吃一碗圆子都不行?你这生意,做得忒精了!”

    清薇道,“对不住您,只是我开门迎客,若人人都像您这样说,我的生意就做不下去了。正是摊子铺得大,所以不能破这个例。否则今日请你,明日请他,我也就可以早早关门回家了。”

    赵训道,“难道你就没想过,今日请我这一碗圆子,明日说不得有更大的好处给你?”

    清薇这才明白他的来意。想来这阵子他一直在这里,自己和邱庭波的往来,他也是看在眼里的。别人也许看不出什么来,但既然是赵训,发现蛛丝马迹,也是很正常的。清薇自觉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也不怕他知道。只是没想到,赵训会突然跳出来说这件事。想必也是注意到了邱庭波的转变,所以才有了这一番话。

    清薇摸不清他是什么意思,只好实话实说,“这条街上往来的客人,多半都非富即贵,但我相信这条街上开门迎客的生意人,没有一个是抱着这种期待才开门的。也不是多精贵的东西,难不成还指望别人吃了自家东西,就给出天大好处?若客人们吃了东西觉得好,遇事时肯帮忙搭把手,那是结了善缘。纵然没有,也是本分。”

    “好个本分!”赵训说着一拍桌子,“你这女娃娃倒也有几分见识。既然知道这个道理,又何必为不值得的人费这些个心思?有这精神,留着给用得着的人岂不好?”

    听到这里,清薇终于摸出点儿意思来了。

    老爷子这是在为自己的孙子打抱不平呢!

    想来这一阵子的事,他看在眼里,虽然没有明说什么,对自己与邱庭波往来之事,多少也有些微词。不过之前不方便站出来,现在邱庭波一朝春风得意,立刻改了脸色,老爷子这才像站出来,让她看清事实,别再为无关紧要的人费心思,把精神放在值得的人身上。

    至于谁是值得的人?

    这爷孙俩对自己倒是十分自信。

    清薇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老爷子是来教我做人的道理。”

    “难道我说得不对?”赵训反问。

    清薇点头,脸上的笑容更深,“极对。不过人生在世,总有会有不得已的时候,得去做些自己不喜欢的事。否则人人都顺着自己的心意来,这世界就该乱套了。”

    “这倒也是。”赵训道,“你既都知道,我这番话倒是白说了。”

    他说着就打算起身离开。清薇坐在原处,含笑道,“倒也不算白说,我看一碗酒酿圆子还是值得的。这回我请,老爷子可肯赏光?”

    于是赵训就又坐了下来,“赏光赏光,不过我不要别个做的,须得你亲自去做,如何?”

    “有何不可?”

    第36章端倪初露

    自那一日开始,赵训每日都会来清薇的摊子上坐很久,而且一定会找她说话。

    一开始说的都是些家常的话,哪道菜味道如何,今日有什么有趣的见闻,然后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变成了点评清薇摊子上的诸位客人,然后变成点评过往的路人,最后竟隐隐有点评时政的意思了。

    虽然一老一少,一男一女,但两人都有些惊讶的发现,他们在许多事情上的看法和见解,竟是出奇的一致!

    于是不久之后,两人就成了忘年之交。

    其实清薇一开始跟赵训说话的时候,心里也是有些保留的。毕竟她知道了对方的身份,自然就不可能口无遮拦什么都说。何况她是个女子,又是从宫中出来的,许多事情上都该有些避讳。

    但后来说得越来越投契,彼此也都知道这些话只会在二人之间说,绝不会让其他人知道,也就没那么多顾虑了。

    而对于赵训这个长辈的态度,也从一开始单纯的尊敬,变成了现在的敬佩,但同时又有种朋友间相处的自在,不会像是在长辈面前那般拘束。她也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多朝臣来来去去,偏是他赵训位极人臣,却又从容身退,安享晚年。

    清薇并不知道几百年后,会出现智商和情商两个名词。但她面对赵训的时候,也总会忍不住产生这样的感叹:单只论聪明和智计,赵训当然比绝大多数人厉害,但绝不是几百年才出一个的那种妖孽,也不过是和绝大多数聪明人一样的水平,但论远见卓识和待人接物上的能耐,他却不知超过这些人多少。

    也许,这才是他屹立不倒这么多年的诀窍所在吧?

    有时候,会做人比会做事更重要。

    有这么一个爷爷在,清薇自然也早就猜到了,赵瑾之绝不会只是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的那样子,鲁直粗率,热心助人。

    虽然两人的对话里一次也没有出现过这个人,但不知为何,清薇总会经常想到他,并将他跟赵训做对比。单从表面上看,两人简直没有半分相似之处,甚至看起来南辕北辙,但在某些时候,清薇又会感觉到某种微妙的相似。

    这让她渐渐对赵瑾之这个人,产生了几分探究的兴致。

    如果说清薇对赵训,只是从不理解到理解,并不怎么吃惊于他的智慧和见识,那么赵训对清薇认知的改变,就恰恰相反,他几乎每天都在推翻自己前一天做出的定论,现在心里除了“现在的女娃娃不得了”这句话,就没有别的想法了。

    更多的则是兴奋,是那种终于找到一个能对话的同类的兴奋。

    自家子孙不争气,很多话跟他们说也没意思。就是能跟自己说得上话的赵瑾之,一来回家的时候少,二来自己还得端着身份,某些不合适长辈身份说的话,也就必须要忍着。但在清薇面前就没有这样的顾虑了。

    赵训不知道自己已经有多久没这样畅快的跟人对话过了。

    他有时候甚至会忘记,最初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只不过想看看自家大孙子到底看上的是个什么样的姑娘。现在他每天一大早就乐滋滋的出门,不到清薇收摊绝不走,就连赵家人都感觉他身上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只不顾他是长辈,也是家长,所以没人敢开口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偶尔赵训想起自家大孙子,再想起赵瑾之忧心忡忡的说只怕将来压不住媳妇时,就忍不住想笑。这傻小子也不知道哪来的信心,这媳妇能不能娶回家还两说,竟还想什么压不压得住!

    不过傻小子眼光倒是不错,倒要看看他怎么拿下这个媳妇。

    这一刻,老爷子心里没有半点要帮孙子做助攻的意思,满满的都是幸灾乐祸和看热闹的悠闲。

    虽然清薇跟赵训的关系远比当初的邱庭波更加亲近,但因为他是个孙子都已经三十岁的老头子,看在所有人眼里都是长辈,大家就算看见,也无非感慨清薇的缘法,没人会生出不正当的念头。

    碧月倒是好奇了一阵子,但跟着清薇来了两天,见两人的话题老是围绕着做菜,就兴致缺缺了。加上进了腊月,她的生意也要开张,忙碌得很,消息回过去之后,宫中也没有要求她继续盯着,便将此事抛开了。

    这天一老一少正在试验一道新菜谱。说是新菜,但那只是针对清薇没做过来说的,实际上,菜谱是老爷子在某本古籍上找到的。其中所写的几样食材,两人都没听过,只能根据称呼和介绍来猜测,选择现有的食材来进行替代。也就是因此,所以才需要进行反复的尝试。

    不过做了好几次,总达不到书上所说的那种色香味,两人都有些失望。

    赵训安慰清薇道,“你做得已经不错了。或许那只是书上所用的夸张手法,实际上做出来,也就跟这的差不多。”他说着又尝了一口新出锅的菜,不去看书的话,清薇这份手艺已属难得。

    清薇摇头,“不如就是不如,我难道连这也不能承认?若按您老的说法,还不如说是那时的饮食还没发展到如今这般多样,当时的人没见过多少世面,普通食物也能夸成此物只应天上有。”她说到这里,自己也撑不住笑了起来。

    赵训道,“也不无这种可能。古人的东西,也未必就一定是好的,不必囿于其中,一味的崇尚古人。”

    然后话题就转到时下崇古的风气上去了。

    原来从治文年间开始,士林风气便逐渐偏向典雅华丽。虽然大多数人都认为这是盛世气象,但也有一部分人觉得是空缀辞藻,并没有什么意义。于是以平城尚庸为首的文士们,就开始提倡崇简崇古。因为其中有几位颇有文名的士子,又加上朝中有几位高官欣赏他们的文章和风格,因此倒是弄得声势颇大,一时风头无俩。

    很显然,赵老爷子对此不以为然。

    什么时候做什么事,这是他的理念。一朝一代,在赵训看来,其实也跟一个人差不多。最开始的时候,还是个幼童,这时候最关心的问题乃是温饱,只要吃饱了,其他的就都好说。然后渐渐长大,才开始学会了玩耍游戏,追求趣味。而到了少年时期,就有爱美的需求了。

    现在的大魏,在他眼中,便如十四五岁少年少女,想要让他们不爱美,可能吗?

    当然可能也有方正的长辈们觉得他们的喜好过分靡艳,但这又未尝不是另一种美,不喜欢或是不欣赏,却不能阻止它的出现和存在。现实中这种长辈会被称作老顽固,换到国家大事上也是一样的。

    文学的发展,亦遵循此道,每一种风格出现都有他的道理,既然如此,为什么非要逆势而行,崇尚古典和简洁?

    不过清薇觉得他这种想法本身就有些偏激。既然华丽雍容是一种姿态,那么也当允许朴素简淡的存在,任何时代,都可能有人觉得前者更美,有人觉得后者天然。兼容并蓄,方是长久之道。

    “你这话倒也不算错,我只怕他们矫枉过正。”赵训说着,叹了一口气。

    文人和士林所代表的风向,影响并不只在文学上,而是能够间接乃至直接影响到朝政的。因为这些人中,很有一部分就是朝廷官员,即便不是,也是整个大魏都有名望的大儒,他们的话会有人听,甚至某些时候,还能够左右人心向背。

    若是这种崇古的风气扩散到朝堂上,不免又要去琢磨所谓的祖宗规矩,将大半人力物力,用来讨论这种实际上用处不大的东西,徒增烦扰。而且,所谓的遵循古法,对于跃跃欲试亟待改革的新帝来说,也未必是好事。

    如此一来,便势必会出现矛盾,届时朝堂上多半又会分成两派,陷入纷争。

    从古至今,但凡朝廷上出现党争,结局如何自不必多言。今日你上场明日我上场,一开始或许还想着自己的为政理念,想上位之后为百姓做些实事,但往往斗到后来,对不对好不好已经不重要,能够打击敌人才是最重要道如此本末倒置,非国家社稷之福。

    远的不提,就是赵训自己看过的也不少。他这些担忧,自然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清薇闻言,不由笑道,“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不是为这一样,就是为那一样,从古至今皆是如此,就是想管,也管不住的。不过话说回来,我原以为老爷子远离朝堂,早已心如止水,如今看来,还是关心得很。”

    其实这也不是今日才看出来,毕竟从之前对各种客人和官员的评价之中,清薇就能看出,赵训对现在的朝廷了解颇深,许多人都能叫得出名字,甚至重要人物的生平他都能记得。不愧是宦海沉浮数十年的老臣。

    赵训道,“不过是为了那些不成器的子孙罢了。”说着摇摇头,“若哪一日我不在了,也不知这个家到底还有没有人能撑得起来。”

    一边说,一边用眼睛去看清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