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旗小说网 > 梦见狮子 > 梦见狮子_分卷阅读_57

梦见狮子_分卷阅读_57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深空彼岸万相之王最强战神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

一秒记住【红旗小说网 www.hqqpxjd.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他穿着体面修身的商务装束,俨然一个翩翩贵公子。但他拿着分酒器和酒杯,与其他人交谈,劝酒倒酒饮酒避酒,却又十分的老练从容。他与别人交谈时带着熟练的笑容,但独自一人时,却又双眉紧锁,思虑重重。

    余飞的目光有些离不开他,楼先生却先一步看到了她,热情地过来延引她入座。他向母亲介绍了余飞,又安排着女儿照应余飞先用些晚餐。

    酒宴过半,祝寿程序都过了,余飞找了个楼先生的空档去给楼先生敬酒,饮毕,她本要开口问楼先生一些事情,楼先生却带着她往另外一桌走,道是要为她引见一些人。

    “都是有头脸的人物,好听京剧。”楼先生道,“上次答应你的资助缮灯艇的事情,我拉了他们一块儿出力。你过去给他们一起敬个酒,表示一下。”

    余飞依言过去敬酒,那些人对她也很是热情,见着楼先生带她过来,纷纷举着酒杯站了起来,红光满面。

    然而余飞说要一起敬时,这些人就不干了。

    “大美人儿,要敬就一个一个地敬,哪有一起敬的道理?”他们说着普通话,听起来都是北方人,也难怪是听京剧。

    余飞知道她这个人酒后乱性,又是一个人孤身在z市,迟疑着不敢喝。求助地望向楼先生,楼先生却哈哈一笑:“这些人身上油水厚的很,你陪他们多喝几杯,多刮几层下来。”

    她有意拒绝,那些人却不依不饶:“这么着吧,你和我们中间一个人喝一杯酒,那个人就出五十万捐给缮灯艇,怎么样?”

    余飞见实在无法脱身,一咬牙,说:“五十万太少了,一百万我就喝。”

    她本以为往上抬了个高价,便会有人望而却步,谁知这些人反而愈发兴奋了起来,大声叫道:“好!”

    余飞骑虎难下。她心想,能喝多少喝多少吧,未必要和这些人全部都喝。那酒杯倒也不大,就指头大小,她喝了一杯,便知那酒度数不低,入口虽然不辣,喝下去之后却是一股热流涌向全身。

    喝了三杯,她知道自己快到那根线了。一旦逾越那道红线,后面会做出什么事来,她也不知道。

    她说不喝了不喝了,执意退出,没想到那些人竟拉着她的胳膊不肯放她走!

    “哎哎哎,怎么能厚此薄彼呢?”一个人脸上泛着红光,拍了拍自己的口袋说,“我身上的钱都喊着闹着想花给美人儿,你怎么能说不喝就不喝了?”

    “对嘛,凭什么只陪那三个喝,不陪我们喝?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啊,美人儿?”

    这些人簇拥过来,一片混乱,不知是谁给她杯子里酌满了酒,又握着她的手硬把酒杯往她唇边靠去。

    余飞挣扎着想要后退,身后却又被人挡住了。她这才觉得有些恐慌,眼看着酒液已经沾上了嘴唇,她都不敢叫,紧紧抿着嘴唇不肯喝。

    正她想着要不要横下心来自卫的时候,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从她身后伸了过来,无声然而坚定地拔走了她手中的酒杯。

    余飞感到强加在她身上的力道松了。那些人都安静了下来。

    她听到了白翡丽淡淡地声音在她身后说:“我来陪你们喝,双倍。”

    那些人面面相觑,犹豫了一下,其中一个人说:“那可不行啊,谁不知道你白公子千杯不醉?这点小酒,奈何得了你?”

    “不行不行,余大美女这酒,是一定要喝的。我们这些人,兄弟同心,要出钱就一起出,少了一个都不行!”

    “对!”其他人哄闹着应和。

    余飞不曾应付过这种场面,一时之间不知是该与这些人撕破脸,还是曲意逢迎。这时只见白翡丽向前一步,走到了她斜前方。他似是已经有了些酒意,就着那股酒劲儿扯松了之前紧扣的领口。

    他微微向前倾身,双手忽的重重地拍在了酒桌上,所有的酒杯都被震得向上飞了起来。

    他抬起头来,声音还是一如往常的干净清湛,那一双流丽双目中却前所未见地带了几分狰狞的赤红——

    “这么说吧,今晚谁再让她喝一杯,就是跟我白翡丽过不去。”

    ☆、鼓瑟

    整个喧闹的宴会厅,突然在那一瞬间出现了一种不合时宜的安静,只剩下了交响乐队轻柔而和谐的背景乐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这一桌投射过来。

    楼先生轻巧举杯,向众人笑道:“没事啊,大家继续喝!”

    宴会厅又恢复喧闹如常。

    那群人中的一个人嘴角挑起嘲意,说:“白公子,你和这个余大美女什么关系?”

    白翡丽冷淡道:“没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所以白公子是路见不平,出来英雄救美?”那个人愈发的不给面子,“白翡丽,你现在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还有闲情出手帮别人呐?”

    余飞闻言心中一惊,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白翡丽怎么泥菩萨过江了?

    她望向白翡丽,白翡丽依然敌视着他们,一张秀气的脸庞竟然不可直视。

    她心尖儿都在颤。

    楼先生看着他们两个,笑了笑,化解开空气中剑拔弩张的气氛:“白翡丽,别太认真了。他们也就跟余飞开个玩笑,还能真把她怎么样了?余飞是南怀明老先生的爱徒,出了事,我怎么跟南老先生交代?”

    白翡丽冷冷地扫过桌上众人,拿纸巾擦干净手,缓缓地站直了起来。

    楼先生以长辈的姿态拍拍白翡丽的背,道:“来,到我桌上去坐坐,我带你认识一下我母亲。——余飞,你也过来。”

    他又回头笑着对那桌人说道:“你们哪,说话算话,答应人家的钱,明天就要到账!”

    路上,楼先生见余飞闷闷不乐,便道:“余飞,你既然进了《鼎盛春秋》,在业界的身份已经和过去不可同日而语。像这种场面上的应酬,今后还会经常遇到。我今天让你经历一下,也是为你好。这回还有我保驾护航,以后可就没有了。”

    余飞看了楼先生一眼,眼角余光扫到白翡丽脸色漠然,望向别处。

    余飞默然,没有言语。她想起前年年底在文殊院遇见楼先生,楼先生在吃饭时问了她一句话:“余飞能喝多少酒?”她当时就告诉他,她酒量不大好,喝多了会断片。

    楼先生是个特别有心的人,很早之前的一些细节,他都能记得很清楚。

    他会不知道她不能喝酒吗?他不知道她喝多了会出事吗?

    可他刚才说的话,又十分的冠冕堂皇。

    来z市找楼先生之前,她找缮灯艇艇主说过这件事。她是第一次接到这种外出演出的邀请,答应的原因又和缮灯艇有关系,她就没和于派的师父还有南怀明说,只是向艇主请教应该注意些什么。

    艇主告诉她,楼适棠是个专门搞政~府关系的人,让她乖巧些,不要得罪他。另外酒桌上的事情,恐怕也免不了。她要是不能喝,就撒娇装痴,那些男人特别喜欢逗小姑娘玩,占点嘴上手上的便宜,但只要有楼先生在,他们也不敢喧宾夺主。

    艇主说这些话的时候,时不时叹一口气,是感激她,却又有些为她担忧的意思。

    余飞突然意识到,虽然过去缮灯艇只想让她做绿叶,却也无形中保护了她。

    她印象中过去也有不少这种事情,但都是倪麟亲自出去应酬,好几次都是喝得醉醺醺地回来,一个人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许进。

    从光绪三十一年,也就是1905年的缮灯艇,再到2008年的梅兰芳大剧院,前后一百年的时间,从官座到池座,有什么东西变了吗?

    一百年过去,这个国家翻天覆地地变了,从近代到现代,时代也星移斗转地变了。

    但是总有那么一些东西没有变,也不可能变。

    艇主跟她说出楼先生的真实身份时,余飞就明白了楼先生对她的所求为何。

    她对楼先生而言,将会是一个绝佳的通往上流社会的工具,所以他一直在培养她。

    她知道这是事实,也是现实,是她向上走,所不得不认识到的残酷。但为了养育她遮蔽她十六年的缮灯艇,她可以忍受这一点。

    然而从刚才那第四杯酒开始,她隐约不得不怀疑楼先生对她是否还别有所求。

    若不是白翡丽,她不知道她现在会是处在怎样一种境地。她不敢想象。

    楼先生的眼睛里仍然风平浪静,看不出来什么。余飞深敛眉眼,藏起了心底的锋芒。

    余飞和白翡丽都坐到了主桌上。楼先生向老太太介绍了白翡丽:“这位就是我之前跟您提到的,白居渊的长子,白翡丽。”

    老太太抬起老花镜细细致致地打量白翡丽,“哎呀呀,咁大個仔啦(都这么大了),生的好靓仔啵(长得好漂亮),仲靓仔过阿爸(比他爸爸那小子漂亮多了),不过都系似阿妈多d(像他妈妈)。”

    提到他妈妈时,余飞看到白翡丽的身子不自觉地颤了一下。

    余飞之前听姥姥姥爷说过,白翡丽的母亲在他七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母亲的去世给他造成了一些精神创伤,他特别害怕提到或者看到他的母亲,所以在姥姥姥爷家里,没有一张他妈妈的照片。

    幸好老太太没有再提到他的母亲。

    又聊了几句,老太太便说想听余飞唱戏。

    余飞现在只想快些把戏唱完了事,便问老太太想听什么,老太太久居岭南,只听粤剧,果然点了《香夭》一曲。

    余飞道了声“好”,便起身要上台去唱,楼先生叫住她,问:“《香夭》是男女对唱,你一个人唱吗?”

    余飞道:“男声女声我都能唱。”

    楼先生笑了起来:“那多没劲。我给你找个搭档。”

    余飞正疑惑他要找谁,只见他对白翡丽说:“我听你后妈讲,你小时候是学过粤剧的。不如你和余飞给咱们唱一首?”

    余飞怔了一下,白翡丽道:“早就忘了怎么唱了。”

    楼先生笑得畅怀:“那哪能忘呢,我听说这种本事都是根深蒂固的,就跟你小时候会翻跟斗一样,十几年不练,长大了照样会翻。”

    余飞看得出来白翡丽神情中明显的厌恶情绪。这种场合,她这种本来就是演员的,上去做个演出也不算什么,但白翡丽不是,这就有些像渑池之会上,秦王逼赵王相与鼓瑟为乐的意思了,是一种侮辱。

    余飞便道:“《香夭》这首曲子,讲的是夫妻二人双双殉情,在老人家的寿宴上唱,会不会不太吉利?我换另一首吧。”

    楼先生摆手道:“我们楼家没这么多忌讳。你不知道,老太太年轻时最爱的就是任剑辉(粤剧最著名的女文武生),最爱听的就是‘任白(任剑辉x白雪仙)’的《香夭》。你来不唱《香夭》,给老太太贺寿还有什么意义?”

    余飞还想说服他,他已经向白翡丽开口说道:“你这段时间找我这么多次,我一直没有下定决心。今天你给老太太唱一首,老太太听得开心了,咱们什么都好说,坐下来把这件事谈成,好不好?”他脸上春风含笑,面向白翡丽说话,左手五指一下一下地轻叩着桌面,显得胸有成竹。

    白翡丽在踌躇。

    余飞蹙着眉看他,她捏着一把汗。她对商务上的事情再愚鲁,从刚才楼先生的话里,她也能听出来白翡丽来这个晚宴,是有求于楼先生。

    楼先生想和他做个交换。

    宴会厅中明明很喧哗,余飞却觉得异常的安静,耳畔只听得见楼先生的五指在桌上一下一下的叩击声。

    楼先生叩到第十下的时候,白翡丽站了起来。他没有看余飞,径直与余飞擦身而过,走上台去。

    余飞快步跟上。她叫他:“白翡丽,还和上次一样唱,好吗?”

    白翡丽没搭理她。

    楼先生向台上做了个手势,示意交响乐队退下,换粤剧的专业乐队上来。

    余飞过去和乐队简单沟通了一下,便站到了台中的两个立架话筒前面。白翡丽已经站在那里了,双目望着前面,毫无表情,没有看她,也没有跟她说话。

    全场都安静下来。这是给老太太祝寿的曲目,没人会在这种场合吵吵嚷嚷失了礼数。

    余飞给乐队做了个“起始”的手势,便以粤音女声念道:

    “倚殿阴森——奇——树双。”

    然而未待白翡丽开口,楼先生叫了一声:“停下!”

    余飞不解地望向楼先生。

    楼先生拿了话筒,道:“反了。”

    余飞问:“怎么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