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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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如此爱财,店铺却小而隐蔽,也不拓展生意,也不抛头露面,怎么看都不对劲。

    兰屏点点头,担忧的说:“王爷手中的残方还少了一味药材不知是何物,不晓得帝姬能不能找出来。”

    游照仪道:“太医院的脉案备了好几份,也不能销毁,更何况那是先帝的,帝姬是个聪明人,相信她罢。”

    兰屏说:“那现在便等消息罢。”

    这事儿光靠她们是办不成的,还得各方协助。

    游照仪上前一起帮忙整理香料,说:“既来之则安之,现在最重要的是咬死身份,才能查探到更多的东西。”

    兰屏闻言点头,也走上前来帮忙。

    第二日香铺开业,许止戈和宣峋与也得到场,他依旧一身女装,戴着帷帽,几天没近见,已然瘦了不少。

    郑蓄前来恭贺开业大吉,带了自家产的醇酒为礼,许止戈笑着收下了,又带着妹妹们向左右送礼,表明自己初来乍到,还要大家多照顾。

    在这些人眼里,也就知道了有一户姓徐的人家在此扎根,做起了香料生意。

    日子就这样如流水般铺陈开来。

    店中账目由她和兰屏一起打理,生意虽然一般,她们也不强求利润,偶尔再去拜访一下明先生,又或是再应付一下郑蓄。

    早晨从家中到铺子,傍晚又从铺子回家中,这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游照仪还是第一次过,一时间还有些新奇。

    只是唯一让她有些无措的是和宣峋与越来越紧张的关系。

    二人半个多个月没有说过一句话,每每回院中气氛都是冷沉的滞涩,白日事忙,并不容易想起这茬,晚间归家,她却总要在巷口徘徊好一阵,才敢走进去。

    大部分的时候他都关着房门,但也有时候他房门开着,夫妻二人便隔着树影对视一眼,他大多脸色苍白,面无表情,游照仪也只能顶着他冰冷的目光硬着头皮回自己房间。

    这时候就能听见他极重的关门声。

    她知道这些动静已然是他服软的信号,可她自上次生出离开的想法,不知为何便愈演愈烈,自暴自弃的想,不若就这样算了,等着夫妻情分在这日复一日的僵持中彻底耗尽,二人便可好聚好散。

    可是宣峋与并没有如她所愿,在一天入夜,主动敲响了她的房门。

    这是近一个月以来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宣峋与,他瘦了很多,脸色是病态的苍白,唇上也不见一丝血色,睫羽微敛,瞳孔在沉沉的黑夜中泛着绀青,眼尾薄得好似一抚就会泛红——他的惊世容光染上了疲态,玉润白皙的肌肤似乎在屋内一日日的闷过了头,透着一种我见犹怜的苍冷。

    游照仪还是没动,淡淡的看着他。

    宣峋与委屈的想哭,可嘴巴抿了抿,还是克制住了,从怀中拿出雪刃送来的情报递给她,声音有些嘶哑:“灼灼,这是堂姐找到的药方。”

    其实是他几夜未眠,详布计划,派了一个雪刃的人潜伏入宫帮助宣芷与,才顺利的查出了此物,情报传来的时候他终于松了口气,想着要借此让灼灼夸夸他,原谅他,可是真的站在了她面前,自己却一句多的话都说不出来。

    只能张口结舌,可怜的看着她。

    游照仪伸手接过,说:“我知道了。”

    言罢竟立刻便要关门,宣峋与眼泪瞬间滑下来,慌乱的抵住门框,泣不成声:“灼灼……对不起,我不应该叫你滚的,我也不应该这么不懂事……你别不理我啊,别不要我,我快死了……”

    他说着说着突然跪下来,死死的抱着游照仪的腰肢,崩溃的哭,嘴里翻来覆去说得都是这几句话。

    这段时间就像做梦一样,灼灼离他那么近,却始终不再和他说一句话,刚开始他每日浑浑噩噩的待在房间里,不停的做自我建设,告诉自己灼灼不会真的不要他。

    可是一连好几天,她都没有再回来的意思,他也只能入夜之时透过门缝远远的看她一眼,渐渐的,恐慌和恍惚彻底笼罩了他,理智游丝一线牵着,直到昨夜的梦给了他最后一击。

    梦中是上京游人如织的街道,他茫然四顾,没看见任何熟悉的人,只能顺着人流走着,然后便看见了熟悉的积石巷,游照仪就站在巷口。

    他心中一震,隔了这么久终于近距离的看见了她,不知为何却有些慌乱,只能忍着心悸佯装镇定的走过去,原本以为灼灼会和自己说些什么,于是自己就乖乖的站到她面前。

    可她没有,她就像把他彻底当成了一个陌生人,面无表情的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错身而过的那一刻他吓得半死,忍无可忍的拽住了他,失控又惶恐的质问她为什么不理他,为什么不要他了。

    游照仪奇怪的问:“不是你让我滚的吗?”

    宣峋与立刻摇头,慌乱的解释:“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为什么?你真的一点都……”

    他话还没说话,游照仪好像就已经知道了他要说什么,直接打断了他,说:“我不爱你,不喜欢你,你除了这张脸有什么值得我看上一眼?”

    “宣峋与,你别太看得起自己了,你是世子又怎么样?在我眼里还不如周星潭,甚至还不如郑蓄。”

    宣峋与眼眶发红,眼里都是祈求,可她不顾他快要碎掉的神情,说完这些话就要离开,他只能惶急的拉住她的手腕,近乎卑微的说:“对不起!对不起灼灼,我错了,你要我怎么做?你告诉我,我什么都可以改。”

    “我不要你爱我了,不要你喜欢我,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你别不要我!求你了灼灼、求你了!”

    可无论他多么低三下四,游照仪依旧没有一丝动容,狠狠的甩开他紧紧抓着、挣扎得鲜血淋漓手,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宣峋与连忙追上去,一路哭喊,形容狼狈,期望对方能回头看他一眼,可拼尽全力都追不上对方的背影,绝望的摔在地上。

    这个梦到这里就戛然而止,宣峋与一身冷汗的喊着灼灼醒了过来,瞪大眼睛空洞的望着床顶。

    好半晌过去,他抬起手臂盖住眼睛,崩溃的哭出了声。

    游照仪看他如此悲痛的模样也不好受,拉着他的手臂说:“殿下,你先起来。”

    听见她的称呼,宣峋与一下子愣住了,抬着满是泪痕的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抖着嘴唇问:“你叫我什么?”

    殿下。

    从那年在赫明山开始,她再也没叫过他殿下。

    如今她居然叫他……殿下。

    游照仪也愣了一下,但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说:“你先起来。”

    “你叫我什么?!”

    宣峋与声音不知道大了几倍,哀痛又期待的看着她,只觉得心口破了一个大洞,冬日刺骨的冷风呼啦啦的穿胸而过。

    游照仪强行把他拉起来,没有说话。

    宣峋与抓着她的手臂,勉强笑了一下,说:“我听错了是不是,灼灼,我是阿峋啊,你叫错了、你叫错了……”他声音越来越悲痛,哭腔不可抑制的溢出来,呜咽着说:“……别这么对我。”

    看着他崩溃的样子,游照仪心口却一片麻木,那种互相折磨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让她感觉到深深的无力。

    她咬咬牙,把宣峋与抱进怀里,说:“好了、好了阿峋,别哭了。”

    听到她改换称呼,宣峋与终于感觉自己从濒死的状态里挣扎了出来,紧紧的依在她怀中走进房间,用脚踢上了房门。

    游照仪被他带着连连后退,直到二人倒在床上,宣峋与才小心翼翼的抬头亲她,一口一口的,跟小猫似的。

    游照仪知道他想干什么,眼里闪过一丝挣扎,下一息抱着他的腰把他提到床上,三两下扯掉了他的衣服,粗暴的按进被子里。

    ……

    身体的快感很快一波接一波的涌上来,可对方的嘴唇却始终都亲不到,那种若即若离的敷衍感让他的不安和恐慌再度加重,小猫似的仰着头哭求:“亲我啊……灼灼,亲我,求求你——”

    可他始终没得到一个温情的吻,只像个被使用过度的破烂玩偶,在床第间浮浮沉沉,心越来越冷。

    她在故意伤害他。

    妄图能以此把他推远。

    宣峋与太了解她了,就像她了解自己一样。

    快感和痛苦掺杂,连日来焦灼思虑、不饮不食的后遗症在游照仪毫不留情的对待间一齐涌了上来,帷幔后传出一声接着一声嘶哑的低吟,宣峋与带着浓重的哭腔满含情意喊了一声灼灼,下一息,他便双目翻白,彻底晕了过去。

    感觉手中紧绷的身体彻底软倒,游照仪也抬头看了一眼他汗湿的脸,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起身撤了手。

    ……

    将床第间收拾干净,游照仪才回到桌旁,拿起宣峋与递给自己的情报。

    打开,里面用蝇头小楷写了六种药材,分别是雷公藤、防已、鱼胆、木通、厚朴、细辛,这些都是有些毒性的草药。

    按照之前李择善的说法,先帝的所中的南羌之毒是慢性毒,短时间内并不致死,只是一直虚弱,无法领兵,为了稳定军心,宣应亭和宣应雍便私下托了心腹寻找解药,宣应衷是他们的亲兄弟,自然也没瞒着。

    出于信任,宣应衷送药前来的时候并没有细细查探,只让军医看了药方,军医的原话是:此药虽有毒性,但当下以毒攻毒可能是最好的办法。

    见他神色笃定,宣应亭和宣应雍便同意了用药,果然不出三日再把脉,宣应亹身体中的毒素已然肃清,脉象安稳平和,人也顺利的清醒了过来。

    然而不出一月,她身体中的毒再次反复,喝了药后又恢复原状,几人才知这毒并不是这么好解的,于是一边查探着更好的解毒之法,一边一月一饮。

    好在这几种草药都不是什么珍贵之物,且只是一月一饮,并没什么大事,宣应亹的身体也一直无恙,连她自己都觉得没什么,众人便渐渐淡忘了这件事。

    直到宣应亹身死,宣应亭、宣应雍二人才后知后觉的觉出不对劲,复又查此旧案。

    这几种药……

    明日去药铺抓取一些熬制,再探药性吧。

    想好后,游照仪把情报折好,塞进床边的暗格之中。

    宣峋与正无知无觉的躺在床内,盖着被子,只露着一张小脸,五官精巧,脸上有了点血色,一片潮粉。

    游照仪站在床边,盯着他那张美撼凡尘的脸看了许久,心中似有微澜,可最后还是归于一片沉寂。

    她认命的闭了闭眼,熄灭烛火,躺进了被子。

    第54章安能行叹复坐愁

    (1)

    夜半深深,宣峋与又从一个心悸的噩梦中骤然惊醒,一身冷汗。屋内黑沉一片,窗外隐约有月光洒入,模糊的勾勒出床顶的轮廓——并不是他这几天所熟悉的。

    下一息,身上成片的刺痛袭来,记忆也慢慢回笼,宣峋与动了动身子,扭头茫茫的看了一眼躺在身边的人,深切的委屈再一次翻涌上来。

    不顾满身的伤痕,蜷缩着□□的身子再一次依了过去。

    摸到游照仪的手,放在自己腰间,企图营造她拥抱自己的假象,自己在心里为她弥补刚刚对他的那些伤害。

    谁知游照仪的手动了动,摩挲了一下手下熟悉的肌肤,下意识的把他的身体带入自己的怀中抱紧。

    宣峋与终于破涕为笑,连日的阴霾霎时散开,眷恋的把脸埋进她的怀里,近乎报复的想:你的嘴巴说你不爱我,可是你的身体在说爱我。

    ……

    有她在身边,噩梦终于不再侵袭,宣峋与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醒过来的时候下意识的摸了摸身边的床铺,一片冰凉。

    他一下子睁开眼坐起来,屋内已经没有游照仪的身影,但身上的伤口被涂了药,原本□□的身体也穿上了衣服。

    紧绷的心弦微微松懈,他复又躺下,把脸埋在她的枕头里,贪婪的呼吸着她的气息。

    ……一切都会变好的,他死都不会离开她。

    李择善和焦家的消息差不多时间送到游照仪手中。

    前者说那安神香中有般若的香气,和她曾在先帝宫中闻过的味道几乎一样,只是淡了些许;后者则直接送来了那安神香的成分名目,确有般若一物。

    香铺内间,游照仪看着两封信暗自思忖,兰屏这边已端着一个药盅走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