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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亭司探案录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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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桌子被移开,地上确有一些细碎的粉末,若不是趴在地上看,还真不好找。

    施净蹲下身,方一伸手,沈青黛忙递了一张纸过去。

    收集好地上的粉末,施净拿到跟前,细细辨认。

    “没错,是五石散,可这能说明什么?”

    “若服用过量的五石散,势必受到影响,可第二日便是雅赏宴,梦柳公子不可能会服用。”沈青黛看着桌上的瓷瓶,又转向五石散:“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是误服了五石散。或者说是被骗着,服用了五石散。等到发现的时候,他就打翻了瓷瓶,瓶子里的五石散,应该也就是那个时候撒了出来。”

    施净道:“会不会是你想太多了,有没可能是他不小心撒的?”

    赵令询接道:“不会,沈兄方才说过,第二日是雅赏宴,他不会服用五石散,自然不会把它拿出来。”

    施净懂了,也就是说,杜禹秀是着了别人的道,等到发现的时候,惊恐之下,摔碎了瓷瓶。

    “可若是服用过量的五石散,杜二公子不会没察觉,也就是说,他并未全部服用。那这样的话,他就不是死于五石散。”

    沈青黛点头:“没错,看来还真的让杜家大夫人说着了,杜二公子的确死于他杀。”

    想清楚这层,三人便离开画室。

    正如之前的推断,现在杜家的几人都有嫌疑。

    还未到正厅,管家就慌慌张张跑来。

    “几位大人,不好了,门外打起来了,还要劳您们前去看看。”

    三人走到门口,只见两个年轻的男子,你一拳我一脚,正扭打在一起。

    杜禹华在旁呵斥几声,却根本无用。

    沈青黛问:“这两个是什么人?怎么打起来了?”

    管家看着两人回道:“那个穿黑衣的狗东西,自我们二爷名气日盛以来,屡屡造谣污蔑。前些日子,他趁着二爷出门,身边没有几个人,往二爷身上扔臭鸡蛋。对了,他还时常在不同场合辱骂二爷。”

    沈青黛微微蹙眉,这人瞧着也不小了,怎么如此轻率。

    “那个灰衣的,倒是一直敬重二爷,就是……敬重得有些过分。他时常跟踪二爷,有几次都给二爷吓得不轻。他这个人,最容不得别人说二爷半句不好。”

    赵令询冷言瞧着两人,并没有上前。

    灰衣男人高马大,很快占据上风:“梦柳公子已经身故,你还揪着不放。再敢让我听到你胡言乱语,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黑衣男虽然被压制,却丝毫不惧:“就算打死我,我也要说,杜禹秀就是徒有虚名,沽名钓誉之辈。大宣的画圣只有一位,只能是莲衣公子。”

    沈青黛:“……”

    她突然想起了一个经典问题。

    若是谢无容和杜禹秀同时掉进水里,她到底要救谁?

    第22章蜉蝣之羽06

    若是谢无容和杜禹秀同时掉进水里,她到底要救谁?

    这个曾经致命的问题,随着梦柳公子身故,一切都戛然而止。

    杜禹华脸色铁青,也不顾中亭司的几位在场:“去,去把他的嘴堵上。”

    几个家丁慌忙上前去制住黑衣男人。

    灰衣男子见死对头被按着,呸了一口:“就应该把他抓起来,跪在梦柳公子灵前忏悔。”

    “你也闭嘴!”杜禹华依旧没有好脸色。

    他转向赵令询:“让大人见笑了,照理不应当在大人们面前动粗,可今日舍弟身故,实在不忍再让他亡灵受此打扰。”

    沈青黛抢道:“应该的,应该的,逝者为大。”

    赵令询自然不会驳沈青黛面子,只是淡淡道:“杜大公子,方才在画室,我们发现有些疑点,还要府上配合,恐怕要在府上走动一番,不知你意下如何?”

    杜禹华点头:“大人随意,我也想早日查出缘由,给舍弟一个交代。”

    赵令询锐利的目光扫过门口的两人:“他们两个,一并带下去审问。”

    正厅被用来布置灵堂,两人被带到偏院。

    赵令询坐下,不紧不慢地整理好衣摆,这才发话。

    “知不知道,当街斗殴要被抓起来打板子?”

    黑衣男一听,抢先道:“大人,是他先动的手。”

    灰衣男冷笑一声:“还不是你鬼鬼祟祟的。大人,他之前就屡次中伤梦柳公子,还曾当众烧掉梦柳公子的画像,口口声声说要让梦柳公子好看。梦柳公子这次不幸,他恐怕难逃干系。”

    这两人,一个是杜禹秀的狂热追随者,一个是他的极端厌恶者,赵令询肯管这个闲事,无非是想从两人口中探到些蛛丝马迹。

    “你今日为何在此?杜二公子人都死了,你还跑过来凑热闹,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黑衣人头狠狠地盯着灰衣男:“我听闻杜禹秀死了,只想过来看看是不是真的,谁知道碰到了他,他一见我,二话不说,冲上来就打。”

    灰衣男子辩解道:“大人,别听他胡说,是他做得实在太让人气愤。若他过来看看也就罢了,可他确认梦柳公子的变故,竟然在门前放声大笑,这让人如何忍得下去?”

    这次沈青黛都觉得黑衣人确实有点过分,人都死了,还做如此狂悖之举。

    赵令询摸摸额头,这些鸡毛蒜皮,他听着委实有些厌烦。

    沈青黛实在不解黑衣男子的行为:“你为何对梦柳公子如此大恶意,就因为喜欢莲衣公子?”

    黑衣男子微微一低头:“喜欢莲衣公子是其一,主要还是看不惯杜禹秀的小人行径。”

    小人行径?沈青黛微微皱眉。

    梦柳公子在京城口碑一向不错,霁月清风,仙风道骨是他得到最多的评价。

    赵令询身子往前凑过去:“为何这么说?”

    黑衣男子抬起头:“不知大人有未听说,京城近年举办的丹青榜?”

    丹青榜,是这两年京城突然兴起的排榜。

    简单来说,就是把大宣所有丹青之作按照其技艺高低,结合画作当年最高价,进行排列。

    其中争夺最激烈的,毫无疑问便数莲衣公子谢无容,梦柳公子杜禹秀。

    因这个丹青榜声势浩大,每年排榜之日,都会引起一番腥风血雨。

    梦柳公子接连两年夺魁,莲衣公子的追随者不满此榜久已。

    沈青黛虽刚来京城,因一个是自己的旧友,一个是自己崇敬之人,亦有所耳闻。

    “你是不满这个排榜?可这都是根据画技所排,为何要怪到杜二公子身上?”

    黑衣男子嗤笑一声:“根据画技所排,就是个笑话。这个丹青榜,就是杜禹秀的阴谋,他联合如意斋,拉拢一些乌合之众,来为自己镀金而已。”

    “放你娘的屁,你再重伤梦柳公子,我打……”

    灰衣男火气升腾,站起来就要上去撕打,看到赵令询目光冰冷地盯着自己,顿时蔫了下来。

    沈青黛自然不信他的话:“你可有证据?”

    黑衣男子昂首道:“就在前几日,我见杜禹秀出门,尾随他到了酒楼,亲耳听到他和人密谈。我说的句句属实,不信,你们可以叫如意斋的吴掌柜来对质。还有那些所谓的评审,其实就是收了杜禹秀的钱,拿钱办事罢了。”

    赵令询不关心一个榜单的真假,他在意的是杜禹秀这个人。

    从黑衣男的话来看,杜禹秀明显不似表面看上去的那边风姿高雅。若他所言非虚,那会不会是杜禹秀因此得罪了什么人?

    沈青黛有些震惊,当即让人去请吴掌柜。

    吴掌柜同杜禹秀合作多年,感情自不必说,这会正在灵前守着,尚未离开。

    人很快就被带到。

    可一问起来,吴掌柜只是胡乱打岔,死活不愿意承认。

    沈青黛忍不住道:“吴掌柜,此事或许关乎到杜二公子的死因,还请如实告知。今日即便你不说,只要一去打听,自然会有结果。”

    吴掌柜这才嗫嚅道:“两年前,梦柳公子画作渐为人知。我便找上门,想求几幅墨宝放在如意斋来招揽生意。没想到,梦柳公子很爽快就答应了。过了几个月,他主动找到我,问我想不想让如意斋更上一层,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

    “梦柳公子说,若要让如意斋成为京城第一,他的名声也要更加响亮才行,最好成为大宣第一人。于是,他提出了创立丹青榜……大人,我这不算犯法吧?”

    闻听此言,沈青黛猛地抬头,一脸不可置信。

    第一次拿到春柳图的欣喜,初到如意斋看到梦柳公子画作的欢心,等待梦柳公子出现的那份雀跃……

    转眼之间,似乎都成了笑话。

    沈青黛虽未见过梦柳公子,却自觉他是高洁之人,而今心内的敬仰坍塌,一股无所适从的茫然从心中喷薄而出。

    赵令询突然歪向她,低声说道:“经目之事,未必为真。背后之言,不可全信。这只是他一家之言,咱们还需再查,也许还有别的隐藏线索。”

    沈青黛突然想到了那幅春柳图,如此具有生命力而又蓬勃的画作,怎么可能经一个卑劣之手画出?

    就在这时,灰衣男子急忙张口道:“大人,你们不要听他们胡说,这个吴掌柜,就是看梦柳公子人仙去,想把脏水泼在他身上,他好独善其身。”

    他说得很笃定,眼神坚定,不像撒谎的样子。

    沈青黛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你可是知道些什么?”

    灰衣人点头道:“杜大公子口中说的,那个一直跟踪梦柳公子的人,不是我。我无意间发现,有人在跟踪梦柳公子,我怕他遭到暗算,就格外留意梦柳公子的行动。半个月前,我跟着梦柳公子,无意间撞见他去见了吴掌柜。隐约听到,吴掌柜和梦柳公子谈起画作分账的事,虽然听不真切,却看到吴掌柜怒气冲冲走了出去,想必那个时候起,他便对梦柳公子生了忌恨,这才联合这个恶贼来污蔑他。”

    吴掌柜急了眼:“你胡说,梦柳公子是如意斋的财神爷,我何曾和他闹过不愉快。你急于维护他,我能理解,可你也不能拖我下水吧?”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各执一词,令人一时难辨真假。

    “都住口,带他们下去吧!”

    赵令询见继续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便命人把他们全部带下去。

    没想到审完两人,日已偏西。

    杜府上下都在忙着处理杜二公子的后事,三人眼见今日不好继续赖着,便托管家告知杜家掌家大公子,先行离去。

    出了杜府,施净摸着有些僵硬的脖子:“上个案子是没线索,为了线索,咱们不得不花银子买线索。这个案子倒好,线索多得自己要跑出来,眼花缭乱的,都不知道要从何查起。”

    沈青黛指着自己,纠正道:“不是咱们,是我,我花银子买的线索。”

    施净赔笑道:“是是是,是你沈公子。那你说现在怎么办,线索那么多,该从何查起?”

    沈青黛思索了一会:“眼下咱们只推测梦柳公子是被害身亡,具体杀人动机和杀人手法还不甚清楚。不过根据今日得到的线索,我觉得是他们自家人的可能性要大。”

    赵令询也赞同:“对。杜禹秀死在画室,画室门窗紧闭,看起来是一宗密室杀人案,但所谓密室,不过是障眼法,凶手一定对画室或是杜禹秀本人及其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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