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旗小说网 > 过门 > 第64章 旧梦重圆

第64章 旧梦重圆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深空彼岸万相之王最强战神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

一秒记住【红旗小说网 www.hqqpxjd.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窦寻觉得面前有一张巨大的陷阱,他看得见天罗地网,却还是义无反顾地被网中间的诱饵吸引,焦躁不安地原地转来转去,又想认命,又想挣扎。

    “我还是孤僻。”窦寻说,“没正事还是不喜欢跟一帮半生不熟的人泡在一起,也不喜欢你总不在我面前……我看过心理医生,也看了很多书,想学着改,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徐西临听懂了,他一次毁约,窦寻学会跟他“先小人后君子”,把丑话说在前面了,他点了下头:“嗯。”

    窦寻又说:“我有时候一天到晚盯着你,还是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就是……就是一块过期的胶布,往哪粘都不服帖。”

    徐西临把做好的菜都盛出来放在餐厅:“怎么突然这么有自知之明了。”

    “居高临下的时候看全世界都是傻瓜,”窦寻轻轻地碰了一下徐西临的小腿,“有一天被绊个跟头,摔一嘴泥,尝过那个味,才知道自己也没比别人高明到哪去。”

    “我绊了你那么大的一个跟头,你怎么也没找个更好的人?”徐西临坐在餐厅的小凳子上,叹了口气,弯下腰,上身微微往前倾,拉住窦寻垂在一侧的手,像当年艰难地说分开的时候那样,来回按着窦寻手背上依旧突兀的指关节。

    徐西临问:“是因为都没有我帅吗?”

    窦寻眼圈微红。

    窦俊梁当年说得很实在,什么都变得很快,过去的这小十年里,国家和银行真的都会破产了,徐西临也真的一夜赤贫、又一朝发达过。而他也再不会把“永远”挂在嘴上,因为知道自己也会食言而肥。

    凡人的*终会腐烂,灵魂也难以不朽,一个人会变成什么样,是连自己都无从预测的,或者被诱惑,或者被逼迫。蒲苇并不坚韧,磐石也终有转移,山盟海誓这玩意再挂在嘴上,可能也只剩下说嘴打脸的作用。

    那么没有保险和理赔、却动辄让人肝肠寸断的感情,究竟可以凭什么延续下去呢?

    窦寻低声说:“嗯,因为他们都没有你帅。”

    ……约莫就是“笑饮□□”与“飞蛾扑火”的“我还爱你”吧?

    徐西临陪窦寻吃了一顿热饭,说好了第二天早晨要赶飞机,还是磨磨蹭蹭地一直耗到了很晚,他给窦寻讲了灰鹦鹉是怎么成为闹鬼宿舍里的第八大鬼故事主角,以及宋连元是怎么卖身成仁的传奇故事,好像回到了当年徐家旧址的小起居室里,两个人各自占着沙发的一边,拉拉扯扯地抢一袋牛肉干吃,一个礼拜只有周末才能见,每次话都多得不行,非得把嗓子说哑不可。

    过了深夜十点,徐西临再不走真不行了,这才只好告别。

    “那我走了。”徐西临拎起外套,对窦寻说。

    窦寻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好像想抓住点什么,眼巴巴地看着他:“明天几点飞?”

    徐西临:“八点。”

    从他家那边赶到机场开车得四十分钟,六点多就得走。

    窦寻吃力地修正自己过于浓烈的粘人和占有欲,把“你走,我不送你,你来,无论多大风多大雨,我要去接你”的话在心里过了两三遍,强逼自己体贴,心不甘情不愿地收起恋恋不舍,站起来送他出门。

    徐西临慢吞吞地把衣服穿好,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在门口一边换鞋一边磨蹭:“我弄不好得一两个月都回不来,没准能把夏天都躲过去,你……嗯……算了,回来再说吧,我走了,拜……”

    窦寻还以为他几天就回来,听见“一两个月”,立马懵了。

    什么“我不送你”,见他娘的鬼去吧!不许走!

    徐西临“拜拜”俩字没说完,就被窦寻不由分说地扑上来叼回去了。

    他刚拉开的一个门缝被窦寻一巴掌按了回去:“我这离机场更近,你今天别走了。”

    徐西临:“我行李证件都在……”

    窦寻:“明天早晨我回去给你拿。”

    徐西临被他突然撕破□□的变脸吓了一跳,一时没回过神来:“可是……”

    窦寻不让他说了,箍着他的腰把他拖了回来。

    徐西临:“鞋鞋鞋……”

    窦寻不耐烦,在他嘴角亲了一下:“我送你去机场。”

    徐西临:“……”

    窦寻食髓知味,亲一下没过瘾,缓缓地凑上去,试探什么似的在他鼻尖上碰了几下,生疏地给了自己无从倾注的温柔一个外放的锻炼机会。

    他靠过来的时候,徐西临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随手一抓,正好抓住了一个扶手,扶手是下拉似的,顺着他的手劲下去了,窦寻关门的卧室应声而开。

    徐西临顿时靠了个空,两个人一起顺着惯性摔进了屋,正撞到了门口的椅子,窦博士罗在那里的书山轰然倒塌。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把椅子当书架的毛病竟然还没治好。

    窦寻的胯骨跟沉重的椅子背来了个硬碰硬,发出好大一声动静。

    椅子飞了。

    窦寻:“嘶……”

    徐西临踩着一堆“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墙上摸了两下,按开了壁灯,黯淡的灯光照亮了窦寻疼得有点扭曲的脸,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徐西临:“噗——”

    窦寻蹭了蹭鼻尖,好不尴尬。

    徐西临:“我是赶上你变身了吗?”

    他说话时微微扬起眉,窦寻方才本来没想怎么样,这会与他在狭小的空间里相对而立,没来得及扼杀在摇篮里的不轨之心见风就长,瞬间完成了萌芽到一树参天的过程,顶破了多年的离愁别绪与黯然销/魂。

    他胸口的心脏开始狂跳,喉咙干渴得说不出话来。

    徐西临干咳一声,为了缓解快要点出火来的气氛,他用收拾地上摊的书转移注意力,捡起第一本,徐西临无意中瞥了一眼封面,没话找话说:“哦,这本书我也买了——早说从我那拿不就得了?”

    窦寻这才想起还有这码事,脸一直红到了耳廓。

    “这本我也……”徐西临目光一扫掉在地上的书,在一张张熟面孔下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有点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窦寻,嘴角要笑不笑地上下几次。

    窦寻目光躲闪了一阵,被他看得恼羞成怒,瞪了回去。

    徐西临拿着一本书晃了晃:“咱俩这是那个……那什么,算心有灵犀,对不对?”

    窦博士终于被他调侃毛了,一言不发地回手带上了卧室门。

    接下来的事,似乎是顺理成章,又似乎是旧梦重圆。

    远隔重洋的思念与纠葛在混乱的夜色中凝成了一簇引线,一把火烧过去,轰然炸开。宁静的壁灯光层层叠叠地晕染,那些不敢挂在嘴边、不便挂在嘴边的话,都在其中糊成了一纸氤氲,化成雾,化成混沌……

    化入心照不宣的无声表白。

    窦寻觉得自己本该是疲惫又满足的,结果一宿都没怎么睡着,平均十分钟就要惊醒一次。

    他习惯性地保持着占半张床的姿势,没到半睡半醒那个临界点的时候就恍惚地忘了自己在哪,总觉得身边还只是一套空荡荡的枕头被子,就要大惊失色地睁眼确认一番。

    这么几次三番,死人都睡不着了,窦寻彻底精神起来,面朝天花板躺了一会,他又忍不住摸进被子,一会抓住徐西临的手,一会又要搂着他,总归要碰到点什么才踏实。

    就这么挨到了凌晨三点多,窦寻跟吃了兴奋剂一样爬了起来。

    久不习惯与人同居的人睡眠都轻,徐西临就迷迷糊糊地要醒,皱着眉翻了个身,又被窦寻这个神经病手动翻回来了。

    “钥匙在哪?”窦寻伏在他耳边轻声说,“我去给你拿行李。”

    徐西临早晨血压低,身上又难受得要命,睁不开眼。

    窦寻见他一皱眉,就不舍得再吵了,轻轻地摸摸他的脸,自己去捡徐西临头天晚上扔在地上地外衣,在兜里摸到了钥匙。

    他走到门口,突然想起自己年轻时候办过的缺德事——大清早把放假在家的徐西临叫起来,亲了他一下,跑出去没一会,觉得不甘心,跑回来又叫醒他一次,为了亲另一边。

    窦寻有点啼笑皆非,觉得自己那时候真是讨人嫌,要是现在的他回到过去,非得把那扰人清梦的小崽子抓过来揍一顿不可。

    窦寻开着徐西临的车去了他家,徐西临出差是常事,行李箱就放在鞋架旁边。

    窦寻打开以后简单检查了一下换洗衣服、充电器、电脑钱包和证件,见都装好了,就知道他提前整理过,正好拎起来就走。

    被丢在家里独守空房的灰鹦鹉好不容易见到个活物,可怜巴巴地叫了一声:“恭、恭喜发财。”

    结果它飞出来一看,发现来人根本不是徐西临。它认为自己的感情被深深的浪费了,忧郁地跑了。

    一大早就收到吉祥话的窦寻心情明媚地给它换了水,加了食,冲躲得远远的灰鹦鹉挥挥手:“我先把你爸爸送走,一会再来看你。”

    鹦鹉傻了——情敌!后妈!

    窦寻多年夙愿得偿,整个人的气质都都柔和了下来,这会正看世间万物都很顺眼,没跟它一般见识,笑眯眯地走了。

    他把徐西临的行李扔在后备箱里,想起自己方才最后两个台阶居然是跳下来的,轻快活泼得过了头。窦寻顿了顿,原地反省片刻,觉得自己是太得瑟了,老大不小,显得很没内涵。

    可是凡俗男人就是这么没内涵,通过*才能触碰灵魂。窦寻多年来为了治愈自己自命不凡的中二癌,曾经无数次地跟自己摆事实讲道理,自我说服自己并没有超凡脱俗的资质,但病情总是反复。

    直到这会,他心服口服地承认了,心想:“我真是庸俗。”

    然后他庸俗地哼着歌走了。

    窦寻充当了司机,一路把徐西临送到了机场。

    “我尽快回来,帮我……”徐西临一边说,一边顺手去摸兜里的钥匙,摸了个空,才想起这一身衣服从里到外都不是自己的。

    “喂鸟。”窦寻拿着他的钥匙晃了晃。

    徐西临预感自己再黏糊下去就走不了了,赶紧拉扯着行李箱跑了。

    窦大王取得了陌生的新领地,迫不及待地前去巡视了,灰鹦鹉亡国奴似的缩在高高的架子上,战战兢兢地看着窦寻来了又走,出门买了一堆洗浴用品,暗搓搓地放在备用洗浴用品的小橱柜里。

    他把徐西临的浴液拿起来晃了晃,感觉里面只剩下小半瓶了,心里充满了期待——耐心地等上几个月,徐西临总会变回他熟悉的味道。

    窦寻承认自己恋旧恋得有些病态,也知道一切回到过去是不可能的,但还是无法抗拒那种渴望。他不敢在徐西临面前太过造次,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想要在潜移默化中一点一点把失去的东西都补回来。

    正这时候,钟点工来了,徐西临临走的时候把钟点工的电话给了他,窦寻跟她打过招呼,就去□□灰鹦鹉了,结果发现钟点工活干得很快,擦了客厅厨房卫生间和打开门的那间小卧室以后,其他都不管了,跟他打招呼要走。

    窦寻奇怪地问:“其他房间不管吗?”

    钟点工礼貌地告诉他:“其他房间都上锁的,平时不用我管,徐先生没和您说吗?”

    徐西临真没说。

    窦寻莫名其妙地把她送走,本想打个电话问徐西临,顺便借机和他说两句话,又有点担心自己联系得太频繁,打扰他正经事。窦寻虽然在徐西临面前坦诚了自己过度的占有欲和控制欲,但他毕竟不敢再把自己的臭毛病种在对方的容忍上。

    “屋里有什么?为什么锁着?”窦寻问灰鹦鹉。

    灰鹦鹉在他面前打定主意三缄其口,一声不吭。

    窦寻想了想,打开门口鞋柜上的小抽屉——以前徐家的备用钥匙和买菜用的零钱都放在这里——果然找到了几把房间钥匙。

    窦寻拿了钥匙,来到上锁的房间前,壮胆似的问那鹦鹉:“我看看行吗?”

    灰鹦鹉想了想,飞到了他肩上,果断投敌——大型鹦鹉好奇心旺盛,对于家里这个它不能去的地方早就像一探究竟了,总算有人肯带它干坏事,求之不得。

    一人一鸟一拍即合,窦寻打开了北向书房似的屋子,一眼认出屋里是徐进以前书房的摆设,正对着门口的地方放着一台收音机,是徐外婆的旧物,当年还是他亲手修理的。

    窦寻愣了愣,一把按住企图趁机飞进去的灰鹦鹉,及时带上房门,灰鹦鹉愤怒地要咬他,被他捏住了脖子。

    “这里不能乱动。”窦寻轻声对它说,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到了另一间卧室的门上,这时,窦寻才发现,这套三居中两个阳面的卧室正好是对门,要是中间再夹一个起居室,格局和以前徐家二楼一模一样。

    他意识到了什么,胸口有些发闷,一步一步地缓缓走过去,试了两次没能把钥匙插/进去,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在抖。

    窦寻深深地吸了口气,自嘲似的低头笑了一下,心想:“别那么自作多情,没准只是个杂物间。”

    门轴发出一声娇气的叹息,门锁后面的真相毫无遮拦地撞进了窦寻眼里。

    他看见连着暑假的旧写字台,桌角上放着空空的巧克力盒,过期的绝缘胶带进了空气,那黄澄澄的心形变得斑驳起来,几本当年他没有带走的书摊在桌面上,书页间还有他少年时代戾气逼人的字迹……

    灰鹦鹉趁机挣脱了他的魔爪,如愿以偿地在新地盘巡视起来。

    窦寻所有的知觉一时麻痹,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才从前世今生一般的旧梦里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居然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