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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难江山(重生)_分卷阅读_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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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华文瀚是心瞎还是眼瞎?”他描摹着茶杯边缘,缓慢道:“这种作天作地的女人,宫里哪不是一抓一把,你当真看见他放下身段哄那宫女,不是做戏?”

    “……”符肆道:“当真看见了。”

    “……”

    符柏楠不接话,沉默中却显出惊奇来。片刻,他喝了口茶,低道:“本督与他,还是有些不同的。”

    符肆忍笑不语。

    二人在屋中呆至深夜,忽然有人敲门三声,门外有女声轻道:“督公,奴家来啦。”

    符肆开门引人入内,来人一身黑袍,看不清面容。

    那人在符柏楠对面坐下,再开口时,却是老妇的嗓音:“督公深夜唤老身前来,有何指教?”

    符柏楠将一包金鱼推到它面前。

    那人伸手拨了两下,道:“扮谁?”

    这回又换了京师壮汉的口音。

    “符肆,带它去听听那宫女的声音。”符柏楠偏偏头道:“还需得在宫中多待几日,你不必着急。”

    “多待?”小倌的欢快笑声一阵马踏银铃,“那得加钱。”

    符柏楠道:“剩下的符肆会给。”

    那人听罢起身,轻笑道:“朕知道了,天凉夜深,爱卿早些歇息罢。”惟妙惟肖,赫然是当今圣上。

    符柏楠抬抬手指,倚在春榻上懒声道:“那臣,恭送皇上大驾。”

    学舌鸟随符肆走后,符柏楠也不解衣,就着榻便睡下了。

    他眠得很浅,不怎么安稳,时睡时醒着,在梦里穿梭来去,这个破灭便去往那个。梦里带起很多,现事掺杂往事,似也有些臆想,染缸一样糅杂在一处。

    他梦见刚入宫那一阵的事,他被宫里的侍君深夜召入,扒下衣服用藤条狠敕。濒死之际,梦又转了,他坐在竹溪边,和养父符渊浮世偷生,持着钓竿打瞌睡。

    不多时大鱼上钩,鱼出水一瞬,他跃入水中扑鱼,水花四溅。水幕涨又退,符柏楠抬头,望见自己在枯井前绞杀宫人,擦去面上鲜血,抛尸入井。

    水再涨起来,波纹冲刷,他见朦胧中万千军士叩首,口称督调使行军大司马,他离开坐骑踏马而起,直刺前方军队中明黄的宫轿,人冲进去却换了番景象。

    坐下乌压压人众,身旁烈酒顺刀背而下。

    他冷笑一声,头离身前一瞬,忽然在庸民中瞥见一人。

    【嚓】

    视野翻转。

    片刻,他被人拾起来揽在怀里,又搁在春榻上。

    耳畔朦朦胧胧,有水声,有寂静,有辽远的行酒令,也有人说,督公,晌午了,用膳吧。

    ☆、第八章

    十日后,隆冬,大雪。

    近年了。

    “……日前暨南大雪,京畿流民增多,五城兵马司上疏,请求城防增派人手。”

    “准。”

    “祭酒回报,旧处部的祭天文书潮腐,司礼监已着翰林院拨派人手修整。”

    “嗯。”

    “礼部……”

    “今日到这吧。”

    “陛下,还有十二三册。”

    夏邑年揉揉眉心道:“朕乏了,剩下的你拿回司礼监批了罢。”

    “是。”

    夏邑年蹙眉长叹,一旁夏芳赶上来帮揉额角,符柏楠躬身来到她近前,轻声道:“陛下,可要臣通知各部明日罢朝?”

    “不必了。”

    夏邑年倚着靠背,随口道:“近来夜里本就睡不安稳,若再休朝,劝谏的折子又要增多,图添烦恼。”

    符柏楠道:“那,可需臣将郑侍君为您唤来?”

    夏邑年思考片刻,微摇头道:“也不必了,你去罢。”

    符柏楠恭顺道:“那臣再尽力想些其他法子来。”

    夏邑年抬抬手,待符柏楠退出殿外,她蹙眉靠在椅子上。

    殿中静若无人。

    片刻,她忽然道:“夏芳。”

    “奴才在。”

    “叫人来。”

    华文瀚下值走在宫道上,灯花在笼网中摇曳,拉的人影远近不定。和换岗的龙武禁军擦身而过,他回到自己房里。

    放下手中的卷宗,刚翻过个茶杯,华文瀚的手猛然停顿。

    “滚出来!”

    话未落,剑已直指帐幔。

    “……”

    一只莹白的指头穿过缝隙伸出来,两根,三根,然后是整只手。帐幔被拉开几分,接着噗地冒出个小脑袋,眨眼望着他。

    “你……”华文瀚眉目俱停,半晌才想起收剑。

    “你怎么在这?”

    郑宛皱了皱小鼻子,道:“侍君去龙啸殿侍寝,我被燕子替下来啦,今天不当值。”接着又不满地哼道:“司公,你回的好晚,让我好等。”

    华文瀚第一反应迅速检查过四周的门窗,确认无事后,才走回床前。

    他自然而然单膝跪在脚踏上,和郑宛平视,低声道:“我不是说过,无事时莫要来么?符柏楠势大,被他的人看见了我护不住你。别闹了,赶紧回去。”

    郑宛猛地瞪大双眼:“你又赶我回去,我不回去!”

    华文瀚低声道:“小宛,你乖,小声些……”

    郑宛一甩帐幔钻回去:“我不回去!!!”

    “小宛!”

    人影一前一后穿过帐幔,一暗一明两重世界。

    华文瀚毫无准备,一头栽进那个狭窄天地之中,厚重幔帐内明珠微华,云锦堆叠,眼前披着被单的姑娘,香鬓如墨。

    他彻底呆住了。

    郑宛和他脸对脸,被下裸足伸出,踹了他一脚,咬着唇道:“我就不回去,我今天要和你睡觉!”

    “你……你……你别……我……”

    华文瀚连脖颈都已红透,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他吞咽了数次,才抖着手给郑宛拉好被单,垂着眼低声道:“你……你别闹……。”

    郑宛猛地抓住他双手带进被里:“你睡不睡我?”

    华文瀚倒抽口凉气,只觉得手掌下的肚兜烙铁一样烫,刚要抽手,却不知怎么,根本没她力气大。

    一收一放,那绵软的触感如此明显,直叫华文瀚哆嗦起来。“……别……闹……。”

    郑宛执拗道:“华文瀚,你到底睡不睡我!”

    “……”华文瀚咬牙道:“小宛,你别作践自己,我……”

    话未落,华文瀚眼前一花,他便倒在床榻间,腰上盘坐着怒目俯视他的郑宛。

    静了片刻,他干咳一声,没话找话:“小宛,你是不是沉了……。”

    “……”

    郑宛没出声。

    又过了几息,无声的咸雨落到了他脸上。

    华文瀚张了张嘴,听到她带哭腔的声线在隐隐珠光下递过来:“华文瀚你个混蛋!你到底有没有心肝?”

    “……”

    “我跟你十年,你什么时候主动过?每次都是我上赶着来找你,你从来没有去看过我,一次都没有!

    我一来,你就赶我走,我往你身上贴一贴,你就凶我。

    我跟人家一起做活儿的时候,你知不知道她们私底下抱怨的都是什么?她们咬着耳朵,说结的对食休沐出宫,给捎了这个捎了那个,守在当值的地方巴巴地等,说自家那个夜里脾气不好,办事儿的时候又掐又挠,弄得像打仗一样,你知道我听了是什么心思吗?人家问到我,我能说什么,我只能说我心气儿高,等着出宫外放,看不上这满宫里的太监!”

    郑宛说着,越说泪越多,猛一推华文瀚,把被使劲儿摔在他身上,穿起衣袍,抹了抹泪道:“我知道你没有,我知道你不行,可是你以为我大老远跑来,守两三个时辰,就为作践自己,就为羞辱你吗?我不这样我还能怎么办?十年了,华文瀚,咱们就是盖被睡觉也没有过吧?对着吃饭也没有过吧?你到底把我当回事吗?你把我搁在心上过吗?!”

    语罢甩开华文瀚伸过来的手,抽泣一声,夺门而出。

    华文瀚心焦如焚,顾不得其他,迅速追她而去。

    他被郑宛一席话说得心如刀绞,顾忌着宫里境况不敢大声呼唤,想及早追到她一刻也好,这一跑便用了全力,可郑宛却总在近前七八步,伸手够不到,却让人觉得再跑快两步便能追上。

    两人一前一后,顷刻越过小半个禁宫。

    待华文瀚回过神来,他已随郑宛从偏门闯进了明月居。近前人影忽而一闪,消失在殿门中,他一时收不住脚,也随之冲了进去。

    殿中火暖,香炉微燃,一片寂静中,不远处的呼吸声格外明显。

    华文瀚脚步一顿,立即反应过来,转头向外疾退。

    【锵——】

    三招。

    电光火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