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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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开花谢,转眼九个年头过去,予蓝长成个娉娉婷婷的少女,或浅也是个二十四岁的俊秀青年。

    他们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感情与日俱增;她懂他、一如他懂她,他们已经是不能被分割的个体。

    他们和前头的“苏家”是不太有关系的两个世界,他们各自过自己的生活,井水河水不相交替。

    偶尔,宜娘会带女儿采铃过来看看他们;偶尔,他们会上仁济葯铺认识葯草;偶尔,予蓝会从外面带回来“苏家”的消息。除此之外,他们和苏家人的交集少之又少。

    和风徐徐,杨柳拂过水面,在湖面上撩拨出小小水波。

    或浅倚着树木,提竿垂钓,予蓝靠着他的肩背,懒懒散散地拿着一册神农本草经,慢慢念道:“上葯一百二十种为君,主养命以应天,无毒,久服不伤人中葯一百二十种为臣,主养性以应人,无毒有毒,斟酌其宜”

    或浅听的专注而用心,连鱼儿上勾,他都毫无知觉,还是予蓝发现鱼儿在水中挣扎,跳起身来猛喊。

    “快点快点,它要逃走了。”

    或浅才恍然初醒,拉起鱼竿,和水中物奋战好一阵子,才将鱼拉上岸。

    “晚餐有鱼可以吃哕,你想吃红烧还是清蒸?”她上前抓起鱼,鱼还不甘就范,在她手中翻动。

    “都好,你做的菜我都喜欢。”收起竿,他在草地上摸索着,捡回神农本草经。

    这些年,他早将爷爷留下来的医书视诹,他识得各色葯物,精通医理,在予蓝的鼓吹下,他也开始为自己的眼睛做诊疗。

    “那你待会儿帮我拔几棵青菜、一条萝卜,加上我早上捡的几颗鸡蛋和这条鱼,我们晚上加菜。”把鱼放进竹篮里,盖起盖子,她走近他。

    “为什么要加菜?”

    “你忘记了,今天是你的生辰,我帮你作寿。恭喜你,二十四岁了,二十四好老罗马上就要变成白发老公公。”她笑着勾起他的手臂。

    “作寿你记得我的生辰?除了娘之外,只有你记得我的生辰。”

    “你是我主子嘛!我不巴结你,要巴结谁啊?老主子,要不要打开去年酿的桂花酒,来个月下弄影?”她说得轻松,不乐意见他的好心情蒙上阴影。

    “我老,你不是也老?很多姑娘在你这年龄都作娘了。”

    “你嫌弃我老?也不想想这些年是谁服侍你,把你照顾得妥妥贴贴,我会显老还不是照顾你照顾累的。”

    “所以罗,我欠你太多,今生只能以身相许。”

    “你要以身相许,我还不肯接受呢!我可是清清白白的大姑娘。何况,苏家的饭碗太难端,我没那个本事。”

    苏家两个字常能挑起她的愤怒,但在大多数时间里,她逼自己忘记他是苏家人。

    “端了那么多年,我也没见你砸锅。”

    他笑说。

    “那不一样,你们家的玉姨娘可不是好惹人物,和你攀上关系,岂不自寻死路?除非,你有本事把她赶出苏家。”

    “你又在挑拨,我怀疑你和玉姨娘有过节。”予蓝不是第一次针对她。

    “她这种人想和人有过节还不容易啊,她的恶言恶行太多,我希望天开眼降报应。”

    “予蓝,你从不是尖刻女子,为什么独独对玉姨娘,你有满腔怒怨?”

    她不说话,吐吐舌头,别过头。

    “每个人有自己的性格,她的性格造就她的命运,是好是坏都由她自己承受,你不需要去愤慨。何况,你对每个讹你诈你的人都脑祈谅,为什么单对她不行?”

    问题是,玉姨娘的性格改变了他们一家的命运,让她们失怙无依,她的错却要让另外一家人去承担后果,公平吗?

    “这个家明明是你的,你才是真正的苏家人,为什么要她当家,你却只脑仆居?”

    “别告诉我,你希罕苏家财产。”他们每次谈到玉姨娘,就要不欢而散。

    “我是不希罕,但世间总要有公理、有正义。”

    “不必替我抱不平,对苏家的一切,我一点都不在意。”

    “你不在意,也没道理独肥她。只要你当家,你就可以作主义诊、作主赈灾,免让苏家挂上一个为富不仁的名号。”

    她极力想说服他,想看看失去权柄的玉姨娘,还能否作威作福。

    “不谈这个,今天是我的寿辰,我们开开心心的不好吗?”

    “当年,你娘放弃争取幸福,孤独而终,现在你也要放弃权利,让她在那里耀武扬威?”

    她爱他的仁厚,却又气他的仁厚,他怎不投机一些、计较一些,为什么不心衔报复,苛责亏待他的人?

    “不要拿我母亲作比喻,我父亲的财富与我无关,就算我想赈灾、义诊,也要靠自己的力量来完成。”

    他有他的骄傲尊严。

    说完,他大步离去。

    走了多年,这条路他太熟悉,走几步,左转,再几步,右行,笔直走就能回茅屋。

    予蓝看着他的背影,定在原地,怔了怔。

    他不愿对任何人不义,要是有朝一日,她必须对苏家不仁,那时,他们会变成怎样的局面?

    他们就要断了、散了、离了、分了吗?到时,见不着他、听不着他,她的生活没了他她要怎么过?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放下心、放下情,他们之间终究是不可能呵

    他们走一趟仁济葯铺,在里面耗上大半天。

    或浅的感觉很敏锐,只要让他触过、尝过的葯材,就能马上记起它们的名字、性味和功能。他是天生吃这行饭的人。

    “再考最后一个罗。”

    予蓝将一味葯材放到他掌心。

    他拿起葯,在鼻中嗅闻过:“这是黄耆,皮黄肉白坚实者佳,生用固表,无汗能发,有汗能止;灸用,补中益元气,沮三焦”

    “你真厉害,今天到这里为止,我们走吧。”搀扶起他,他们—路往外走。

    “现在什么时辰?”

    或浅问。

    “晌午了。”

    贝住他的手,她喜欢和他并肩而行的感觉。

    “饿不饿?”

    “当然饿。”

    “我们去饭馆用餐。”

    “这么好,你请客吗?”

    “银子都在你那边,你说谁请客?守财奴姑娘!”

    他笑说。

    “又要我拿银子出来!”嘟起嘴,要把银子从她口袋里掏出来,会痛嗳。

    “走吧!别埋怨了。”

    拉起她,他不让予蓝有机会抗议。

    他们继续前行,在路口转弯处,撞上一个背着老妇的年轻人。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在赶”对方话没说完,予蓝马上认出他背上的老妇人。

    “婆婆,您怎么了?”

    她对上老妇人的眼睛。又问:“记得我吗?我是蓝丫头,九年前,是您送我进苏府。”

    老妇人不说话,勉强抬头,嘴角仍微微颤抖。

    “姑娘,你在苏府工作?你和仁济的大夫熟不熟?能不能托你请仁济的大夫先帮我祖母看看病,过两日,我一定会凑齐银子送上去的!”

    “她怎么样了,你先告诉我。”

    予蓝急问。

    “前几日,祖母病了,我们好不容易凑齐银两,送她上仁济看大夫,也拿葯回来煎服,谁知道,病没见起色,反而更严重。本来她还能说话的,今晨,她却连话都说不出来,你说急不急人?”

    “令祖母是否气虚,半身不遂,痰滞经络,大便结燥?”或浅问。

    “对,就是这样。大夫说,祖母年纪大,体虚气弱,开了几帖补葯要我们回来熬煮,结果葯一下肚,就整个人不对劲儿,初时,爹说是葯气在行走,一直拖到今天,越看越不对”

    “这位大哥,他是苏家大公子,精通医理,你先领我们回你家,让他帮婆婆看看。”予蓝说。

    “谢谢公子、姑娘,请你们随我来。”说着他领头,带他们走人一处院落。

    经一番诊察后,或浅说:“老人家得的是中风,我开葯给她,你们先服两日试试。予蓝”

    他低唤,予蓝忙应声。

    “知道了,我都准备好了。”

    “黄耆三两、牛七五钱、泽兰二钱”

    开过葯,一番叮嘱后,或浅和予蓝在婆婆家人的陪同下,走出院落。

    临出门,予蓝再次嘱咐:“孙大哥,今日葯服过,如无起色,你务必跑一趟葫芦弄,从苏家后门来通知我们,不管怎样,明天我们都会再来看婆婆。”

    “苏公子、孟姑娘,谢谢你们,受你们的恩又拿你们的银子,我”

    “没事的,再多的钱也没有一条人命贵重,我们走了,你留步。”或浅道。

    走出孙家,两个人脸上都有着轻松愉快,助人救人的快感在他们体内流窜,带动出满腔好心情。

    “你很快乐?”

    “嗯,爹爹说,受人点滴,当泉涌以报,我报了孙婆婆当年恩,心中再无挂碍。”

    “有恩报恩、有怨报怨,你倒是恩怨分明。”

    “我本来就是这种人,是非曲直,分得明明白白,你给我一点恩,我还你一丈情,你对我不义,就休想我对你仁爱。才不像某些人,仁慈的近乎盲目,搞不懂对方值不值得。”

    “要不是你一进苏家,就到我身边来服侍,我会认定你和玉姨娘结下天大梁子。”

    “如果,我和她真结下大梁子,你会偏袒她,还是偏袒我?”她试问。

    “我谁都不偏,站远远的,等你们的战争打完了,再回来帮你们上葯疗伤。”

    “我还以为,我对你这么辛苦,你会觉得我是特别的,原来在你心目中,我和那些待你坏、占你便宜、处处欺侮你的人,地位全部一样。”她恼了,想不到他眼盲心亦盲,对他用心,全是白费?

    “予蓝,讨厌一个人、憎恶一个人,到头来,最痛苦的不是对方,而是自己,因为你要时时牢记着他对你的不仁,复习你对他的愤恨,这种感觉绝对不会是愉快。为什么你要让自己不快乐?若是对方真的对不起你,就宽恕他、忍耐他,等到一时情绪过去,再回头看,你会觉得一切都淡然。”

    “我跟你是不同性格的两类人,在我眼里,你的行为不是仁慈宽厚,而是懦弱无能,你处处不计较、不在意,面对别人挑衅无理,你不敢挺身战斗。到最后,他们会觉得软土可以深掘,他一天挖你一些、刨你一点,终有一天,你会失去所有,连最重要的人都保护不了。”

    “不会的,每个人都有良心,不管是好人坏人,只要你真诚待人,不对别人产生威胁,就不会引来无谓的争斗挑衅。”

    “我不想跟你说话,你是冥顽不灵的石头,说不通!”

    他莞尔,不介意她的批评。

    “来,告诉我,孙婆婆给过你什么恩惠?”

    “当年,我们葬过爹娘后,生活顿时陷入因境,我再能干也养不活三个年幼妹妹。孙婆婆的职业是牙婆,她和村里的李大娘熟识,她来家里问问我们愿不愿到别人家里当丫头,并拽了其他牙婆帮忙,为我们找到几户好人家,并签下十年契约,解了我们的困境。”

    “她帮你挑了苏家?”

    “不是,进苏家是我自己的意思,原本她要送我去另外一户人家,伺候年长的老婆婆,半途间,你的轿子经过,她顺口谈起你们家情形,她说苏家给的月银高,可是玉姨娘待人严苛,没有牙婆肯接下这笔生意。”

    “你同情我没人照顾,就自愿来了?”他笑问。

    “不是,我是贪图月银高。”

    “你总有一天会让银子给压死。”

    “真让银子压死,我岂不是死得重如泰山?”她自我解嘲。

    “守财奴,我饿坏了,可不可以去吃饭了?”

    “走吧,不过只能二菜一汤,因为我把大部分银子都给孙大哥了。”

    “没关系,我们家‘钱婆婆’难得对别人慷慨,值得庆祝一番。走吧!”

    他们的笑声飘荡在街角,引得旁人注目,好俊俏的一对男女,只是眼盲男子,配起如花女子,显得有些可惜。

    孙婆婆经或浅悉心医治后慢慢痊愈,在她的大肆宣传之下,许多长期固疾、大夫医不好的老病人,纷纷找上葫芦弄的苏家后门。

    渐渐地,他的高明医术被传开,老一辈的人都颂赞着苏神医又回到扬州城。

    或浅和予蓝原本担心,前头的“苏家”会对这事情大大反弹,没想到,几个月过去,居然不见反应,他们的心安定下来,继续他们悬壶济世的工作。

    予蓝在桌上摆了一个木盒子,看病的人可随自己的能力将诊金放入盒内,若是经济太差,看了病却没银子抓葯的人,也可从木盒子里拿钱。

    罢开始,予蓝并不赞成这种做法,她认为贪心的人比需要帮

    助的人多,到最后,他们会拿不出银子,帮助真正需要的病人。

    或浅没多话,只轻轻说声先试试。几日下来,木盒里的钱越来越多,让予蓝没了说头,只好照他的意思做下去。

    傍晚,予蓝又在数盒里的银子,这是她一天最快乐的时间。

    “我们今天赚了二十六两七钱五分,加上前两天的,我要凑足一百两走趟钱庄,我们已经有三千五百两银子了,等我们攒够钱,你要开家特大号葯铺,打垮仁济也不是不可能。”

    他摇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开葯铺打垮自家店。

    “证实了吧,世界上贪心的人占少数,只要真心待别人好,别人也会拿真心来相待。”

    “对对对,你是大圣人,说的每句话都是金科玉律。”

    “这些日子以来,收到最让我觉得快乐的诊金,是十几天前那只鸡,我明白,他是倾其所有了,其实他大可空着双手来,他很清楚,找我看病不见得要带银子。”

    “要不要我们也来学习古人,付不出诊金者,就在家门前种一棵杏树,过几年,我们就有一大片杏林。”

    “你喜欢的话,没什么不可以。”他乐于宠她。

    “哈,说得好像我是你主子。”

    她靠在他身上,好喜欢他身上那股带着淡淡葯香的味道,好喜欢他醇醇厚厚的嗓音,在她发梢飘过。他们是主不主、仆不仆,关系乱成一团的两个人,但他们都对这层关系怡然。

    “你不是老板吗?若不是你,我到现在还是个废人,成天只能对春风空嗟叹。”

    “在我之前,你过了四年空对春风的日子?”她挺直身,面对他问。

    “是的,整整四年。”

    难怪初见他时,他瘦削而苍白,神态疲惫无生气。

    “那四年,你都在做什么?”

    “什么也不做,我在心中不断回忆生命中的前十一年,想我三岁前爹对我的宠爱、想娘对我的恩慈、想她的悲哀,想师傅对我的点点滴滴。”

    “你心里想过这么多,难道从没怨过世间对你的不公平、亲爹对你的忽视、玉姨娘对你的残苛?没企盼过有朝一日,反击对你不仁之人?”

    “‘凡是人,皆须爱,天同覆,地同载’这话是我娘经常告诫我的,仁物爱世,世间人物皆有情,没有谁对谁不公,也许世俗眼光有它审判角度,但只要我过得怡然自得,谁的态度都影响不了我的生活。”

    “如果换我作你,我会愤世嫉俗、偏激愤怒,我绝不宽容大量,也绝不轻易饶恕,等上天来报应?哼!太慢了,我要自己来。”

    “傻瓜,最痛苦的人不是被报复的人,而是报复者,他天天守着仇恨念头,时时处心积虑,他让自己活得不快乐,即使到最后,报复成功,那又如何?”

    “会痛快、会自仇恨中解脱。”

    “要解脱仇恨很容易,只要心肯放下,不就解脱了,何苦绕上一大圈?”

    “我才不要被你说服,我有我的价值观。”他们只要讨论到这点,就要生气。

    “予蓝,信我一句,世间没有万恶之人,就算是万恶盗贼,只要你肯用心去感化他,他终会有心动的一天。”

    “不听、不听,我不要听。”背过身,她一点都不听他。

    “得罪你的人要小心了。”他笑说。

    “没错。”

    言谈间,有人走近。“蓝丫头,苏大夫在吗?”孙婆婆在外面轻唤。

    “婆婆,你怎么来了?”予蓝起身,迎进她和另外一对中年男女。

    “我带人来求医。”她一进门先跟或浅打招呼。“苏大夫,又要麻烦您。”

    “婆婆请坐。”一颔首,安详柔和的笑容拂去病者的不安。

    “苏大夫,他是我邻居,唯一的女儿珍珠最近才进贵府工作,他的哮喘病拖过好久,每次发作起来,都要吓坏珍珠她娘,我几次要他上这儿,请你帮忙看看,可是他老说身上没银子,脸皮薄,三推四却不好意思上门,今天,我硬是架着他来,求求你救他。”孙婆婆说。

    “这位老伯,请千万不要有这层想法,你要知道,再多的金钱都买不回一条人命,答应我,今天我帮你看完诊,吃过葯后,一定要再回来,哮喘症是长期病,你要花多一点耐心把它彻底医好。”

    “苏大夫,你真是救苦救难的菩萨,我们不知道要怎么感激你。”珍珠她娘说着说着,眼眶里净是泪水。

    “这是医者本分。”

    或浅细细为他把脉、开葯、赠银,临行前,还不断叮嘱他一定要再回诊,珍珠爹娘在千恩万谢后离开。

    回头,予蓝看着满面慈容的惑浅。

    她轻叹息“也许你是对的,不过,我永远也做不到你这地步。”

    听她说完话,他伸手“予蓝,你过来。”

    她走到他身边,在他怀中寻到暂时安详。

    “你是个善良的好女孩,即使你看重钱,锱铢必较,但是,见人有难,你从不吝惜付出。”

    “我可以施恩不望报,但我做不来不记仇恨。”

    “那么,我只好尽心保护你,不让人有机会欺你。”

    来不及了靠着他的心跳,这胸怀她没资格“你的医术这么好,为什么不再试试医治自己的眼睛?”

    “我有啊!不过没见到什么功效,我想时间拖得太久,只能尽人事。”

    “你再为自己尽尽心吧!将来我不在你身边了,才能对你不挂心啊!”哪天,确知了她的家仇,苏老爷也要算上一份的话她不会放过苏家的,即使是以卵击石,她也要以命去搏来一份公道。到时,他会包容她的恨,还是将誓不两立

    “你不会不在我身边,我要留你一辈子,忘了吗?我们存够钱,要一起回石头村,把青儿、橙儿、墨儿都接回来团聚。”

    那是他们的童年梦,年纪越大、越了解他的性格后,她再不敢存非分。

    “不管如何,我都希望你将自己的眼睛医好。”停下声音,她不想再和他辩。

    “我会,我很期待能见到你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