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旗小说网 > 相依为婚 > 相依为婚_分卷阅读_10

相依为婚_分卷阅读_10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深空彼岸万相之王最强战神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

一秒记住【红旗小说网 www.hqqpxjd.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这不像是以前的娱乐性节目,具体如何操作大家心里都大致有个数,这是一档全新的,没有明星加入的素人真人秀节目,初期怎么把握,中期制造什么矛盾冲突,后期如何收尾升华,每个导演心中的答案各不相同,有好有坏。而沈琼宁第一期的成功却像是给众人打了个包票,她做节目这么久,从来没在大方向上败过。

    包括以前她做的新闻节目也是这样,中途夭折与一场必然的意外,但在那之前,深入浅出,独具匠心,为他人之所不敢为,取得的成绩傲人又抢眼,台里现在看不惯她的人有很多,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讲——

    他们也是打从心里相信沈琼宁的本事的。

    是以如今她摆出了要撂挑子走人的态度,又点明了现在这个新的制作班底有多粗制滥造的事实,主编想了一下,再开口时就连句硬话都不好说出口了,只得放缓了语气,开始转向开解与安抚。

    “年轻人不要冲动,有话好好说,小沈啊,我知道你心里不服,但台里也有台里自己的考虑,不能为了大局各退一步吗?”

    主编姿态已经开始放低,沈琼宁也没再继续端着。她深呼吸一口气,感觉对这样的问话真的已经疲于回应。

    “这话什么意思,我没退吗?”她震惊地笑了一下反问,把事情清楚明白地说给主编听,“我在外面拍纪录片,整整两年,到处深山老林边疆荒地的跑,台里给的建议还是年节习俗风土人情尽量忠实记录,为了这一句话,我们真个团队这两年都是在外面过的,逢年过节家都回不了,两年没回去过,回来时我连家里的门锁往哪边拧都已经忘了。”

    “远了不说,就近说节目,我回来时报上去的节目,台里面没通过,把我分配过来拍《第一步》,资金人员哪样都没有,连拉带拽好不容易凑齐了班底,中途投资方还卷款跑路过一次,这我们都撑下去了,也没跟台里说什么,就连这十来个摄影师我不也接了吗?什么叫为了大局各退一步,我都快退出太空步了,台里的让步呢?我没看见啊谁跟我科普一下?”

    她说着说着便有些控制不住的音量抬高,说完之后喘了两口气平静一下,跟主编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有点收不住……不好意思了主编。总之这个事不用谈了吧,我的意思就摆在这儿了,人真的不能一退再退,不然别人会越来越不把你当回事,你知道我的意思。”

    她说的东西主编都明白,他本来也是现在依然看好沈琼宁的为数不多的人之一,不过于公为了台里,于私觉得沈琼宁的性格太过要强,对以后发展也不算好事,顿了一会儿后还是继续努力劝她:“道理咱们都明白,但是小沈啊,你能力这么强,就算是一个导演组也……”

    “因为这样所有我就必须忍了摄像忍导演组,任劳任怨被卖了还帮人数钱?”沈琼宁打算主编的话,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苦笑了一下。

    她说:“能力强是原罪吗?因为觉得我能扛,所以什么东西都这么毫不留情地压过来?”

    主编一哑,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些什么。沈琼宁见状也只是笑笑,这样的云淡风轻里多少沉重与苦涩,在她看来,都没有必要与旁人点明。这件事她态度坚决无比,实在是没什么再商榷的必要,沈琼宁朝主编又来了遍告辞,拉开门才发现萧曼还没走,若有若无地远远看着这边,没想到她突然出来,猝不及防下两人的视线于空中相交,正儿八经地打了个照面。

    一切和她们上一次在洗手间外面的会面没什么不同,萧曼依然是带着些许无辜与惊吓的表情,眼中的微笑与得意却有些无从掩饰。沈琼宁迎上萧曼的目光,突然灿烂地笑开,她背对主编在门口站着,冲萧曼抬起一根中指,玩味地摇了摇。

    萧曼骤变的脸色在她的预计范围内,沈琼宁莞尔,却没想到旁边突然又出现了一道声音,把她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沈导演,你在干什么?”江烨推了推眼镜又看了眼她的手势,面色如常地问。

    “我国一种经典的问候方式,不是对你。”沈琼宁维持着被吓了一跳的表情,惊悚地转头看突然出现的江烨。她的中指还顶天立地的树在那里,隔了两秒发现这个事实,干笑一声连忙放下手,打量了一下江烨,有些了然地点点头。

    “哦……江制片你是接到了消息刚赶过来?”

    她说这句话用上了陈述句的语气,江烨似乎也是刚到电视台,西装衬衫齐整得像模像样,却也看得出一点风尘仆仆——他们这些幕后人员又不会被拍,向来是怎么舒服怎么穿,办公室常年备着换洗衣服,江烨这人虽然正经,不过进入工作模式也不会穿成这样,多束缚身心。

    意识到主编找江烨来谈这个事,沈琼宁侧了侧身,给江烨让出一条路来,自己也打算就此出去。侧身而过时江烨朝主编室随意打量了一眼,桌上的文件与叠在上面的工作证都醒目无比。主编刚才被沈琼宁说的沉默了好一会儿,眼下见江烨进来,大概也抱着让沈琼宁听到的意思,直接开口向江烨询问。

    “江烨,事情我已经跟你大致说过了。”主编严肃地开口,看着江烨郑重地问,“你是怎么想的?对台里的决定有什么意见吗?”

    刚才还是建议,现在对着江烨就已经变成决定了。沈琼宁一哂,也懒得说出来噎人,跟着转头看江烨的意思。江烨在两人的注视中八风不动,他没再继续向前,还保持着和沈琼宁侧身而过的距离,眼下沈琼宁转过头看他,两人离得颇近,脸上一点微小的表情都看得分明。

    她与江烨其实不是很对付,没合作之前明里暗里对上过不知多少回,合作之后改善的方向也很有限,只不过现在呛起来时都没有那么认真了而已。

    然而此时她看着江烨沉静平和的表情时,她无声吐出口气,忽而放下心来。

    “我的意见?”江烨反问一句,认真地略略皱起眉,组织了一下语言。

    “我觉得台里的决定很外行。”他一句话如是总结,严谨地继续补充,“作为制片人其实不好插手评论制作方面的变动,不过已经有了摄影师的先例在前,希望水平低于沈琼宁的,台里就不要往《第一步》节目里塞了,很拖整个团队的后腿。”

    “……”沈琼宁瞪他,“我是不是还得谢谢江制片你愿意把我当成衡量好坏的标准?”

    “这个你随意。”江烨轻描淡写地回了她一句,也没有多看她,举步迈进主编室,“关于这档节目,其实做到现在还远远谈不上稳妥,我觉得台里应该向更长远的利益看,形成品牌效应的重点……”

    沈琼宁走出来,江烨走进去,一扇门被关上,两人的拳头却像是碰到了一起。

    我在努力,你也加油。

    早在江烨出现时萧曼就已经不见踪影,沈琼宁深呼吸两下,终于觉得好过了一些。虽然台里的决定让人心寒,但这个机构有多利益至上她又不是不懂,只不过轮到自己头上时格外不好受而已。好在江烨的支持让她多少有些慰藉,不管怎么说做人也不算失败到底,她苦中作乐地安慰了一下自己,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脖子往前走。

    结果到最后这个周末又是在加班中度过,还是主动加班,沈琼宁忙得头昏脑涨,一下午时间过得很快。临到下午饭点的时候手机响起来,她看了眼表才惊觉一下午时间已经忙过去了,自己也有些惊讶。

    不过在看到手机上显示的来电人名字时,她的心才真正剧烈地跳了一下,拇指悬在手机上面迟迟没有划下,她发了会儿呆才回过神来,连忙抢在铃声结束时按下接听,将手机放到耳边。

    “……爸?”

    “宁宁啊,你在哪儿呢?现在方便回家来一趟吗?”电话那边的声音嘈杂模糊一片,沈父的声音透过手机有些焦灼地传了过来,“你外公可能……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挺过去,看上去挺严重的,我们想着这个事得告诉你,毕竟上次你……”

    “我知道了爸。”沈琼宁在听到外公这两个字时便迅速站起身,僵坐了一下午,骤然站起来时头晕目眩,扶着桌子才没有直接倒下去。沈琼宁急促地呼吸两下平复情绪,再开口时声音还是无可避免地带上了些颤抖。

    “我知道了……我有时间,我回去,我马上回去!”

    她没来得及和任何人交代什么,连工作时换上的宽松t恤都没换,拎着包就冲下了电视台的办公楼,拦了辆车直奔机场。她在车上把最近一班的机票定了之后,下车马上去取了现钱备用,拎着包匆匆赶到机场换登机牌过安检,真的坐到了候机区之后才勉强放松下来,虚脱般靠在了椅背上。

    她翻出手机再把电话打回去的时候,那边已经打不通了,不知道是没时间还是顾不上。沈琼宁把手机攥进手里,疲惫地闭上眼睛,深深地将脸埋进掌心,忍了一路还是没能忍住,眼眶难以抑制地红了。

    她向来人前人后都冷静要强,但没有人能在这个时候依然假装坚强。亲人的病危来得猝不及防又触目惊心,她小时父母工作需要常常出差,十岁以前基本都是由外公外婆抚养长大。她外公外婆膝下只有她妈妈这一个孩子,在那个年代异常罕见,对这个唯一的女儿自然倾注了全部的关爱,在女儿嫁人之后只剩外孙女还在膝下,对她极尽所能地给了最好的照顾。

    她能养成如今的性格,大抵也和小时受到的教育脱不了干系。她的外公是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人,看着很严肃,实际上对小辈宽容得紧,再生气也就是象征性地打两下,沈琼宁小时候胆子大过天,被打之后眼泪都不掉一个,抹把脸就能再继续嬉皮笑脸地胡作非为。

    外公严厉归严厉,对她也是真好,无论是讲知识道理还是为人处世都认真端正,对她的教育与启蒙煞费苦心。她的外婆是个温柔贤惠的传统女人,小时候每每就算闯了祸,只要能找到外婆往她身后一躲,那连外公的打都不用挨。

    她的外婆已于两年前离世,她当时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到底还是迟了一步,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着。彼时外公坐在医院外的长椅上,看着赶回来的她,铁一般铮铮了一辈子的人,如今也终于在岁月前服老。

    他说,宁宁,我怕是也离去找你外婆不远了。

    然而谁又能想到这个不远转头便已经近在眼前,自外婆走后,她外公像是失去了一道坚实的支撑,身体也渐渐开始一日不如一日。她这两年在外面奔波忙碌,像每一个为了事业理想走向远方的游子一样一去不回头,而坚守在家的方向翘首以待她的归来的那个人,如今也等不下去了。

    人潮涌动的机场,忙忙碌碌的托行李声与不时响起的广播,她在人来人往中孤独地将头埋进掌心,无声地掉着眼泪,内心被焦灼与内疚揪成一团。手机铃声此时又响了起来,她手忙脚乱地匆匆划开接听,手机里传来的却是江烨的声音。

    “沈导演你在哪儿?”他在电话那头询问,声音听上去没有情绪起伏,“关于刚才的事我们暂时商量出一个折中的结果,结果找不到你人,你现在到三楼……”

    “去他/妈/的三楼!”沈琼宁突然爆发,冲电话里歇斯底里地喊,“你们想怎么样怎么样,爱怎么着怎么着,老/娘不奉陪了,我走!我辞职!我不干了!!”

    电话那头好一段时间没有声音,过了一会儿江烨才继续开口,声音带着点意外:“沈导演你……”

    “她家里有人病危,现在在机场正准备回去,江制片吗?方便的话帮她请个假,有什么事情回来再说。”

    电话内外的沈琼宁和江烨一时都愣了一下,沈琼宁抬起头,看向把她的手机抽走的陆远书,一时竟然有些说不出话来。那边陆远书和江烨简单解释了两句,将电话挂断,擦干净上面的眼泪水渍后还给她,似乎知道她想问什么,在她开口之前主动回答。

    “你这两年在外面拍纪录片的时候,我有时间会回去看看,照应一下。”他坐在沈琼宁旁边,拿过她的包翻了一下,从里面翻出纸巾递给她,“所以这次叔叔这次也联系了我,我也定的这班机票,跟你一起回去看看,有能帮忙的地方也搭把手。”

    沈琼宁机械地抬手接过纸巾,怔怔地看着他没说话。陆远书也没有再主动开口,两人相对沉默地坐了一会儿,气氛比中午要来得更让人疲惫。过了好一会儿,沈琼宁拿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泪,声音沙哑地开口。

    “你不是还要监考的吗,回去吧,我自己能行。”

    “已经和学校请好假了。”陆远书摇了摇头,顿了两秒,慢慢回答,“而且也想弥补一下遗憾吧。”

    “什么遗憾?”沈琼宁擦眼泪的手顿了顿,转过头去看他。

    “上次你外婆过世的时候……我自己也有事在忙,没能在你旁边陪着。”陆远书轻声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让你一个人去面对这样的事,一直很后悔。”

    “这有什么好后悔的。”沈琼宁低笑了一下,摇摇头,“那时候你也……”

    她的话说到一半便突然顿住,被陆远书拥进怀里时尚有些回不过神来。陆远书抱住她,在她耳边叹息着开口。

    “后悔我不够努力,没能和你一起走到最后。”

    沈琼宁呆了一会儿,突然用力抬手抱住他,放声大哭。

    ☆、第二十章相濡以沫

    他们出发时已经是傍晚,一路披星戴月紧赶慢赶,抵达医院时也已经到了夜色最深的时候。对病人来说每分每秒都可能有新变化,在这短短的几个小时里,老爷子的病情再度加剧,早一个小时前被推进了手术室里,现在还没有递出来任何能让人心下稍安的消息,沈琼宁和陆远书赶到的时候,沈父沈母坐在手术室外的走廊里,相顾无言,气氛沉默而压抑。

    沈老爷子膝下就这么一个独女,如今卧床重病,压力自然全在沈父沈母身上。他这些年素来健朗,这次倒下得十分突然,没人心里有半点准备,这一天一夜的时间里却已经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书,一次性生生击碎了所有的防备与自以为。沈琼宁见到父母时便眼底一酸,站在原地用力吸了吸鼻子,快步走到沈母面前蹲下,握住她冰凉的手。

    “爸,妈。”她此时的声音反而来得很稳,沈母低下头,眼中带着无尽的茫然与惶惑看她,沈琼宁朝她安抚地笑笑,抬手去摸沈母眼底下的青痕,“昨晚送外公来的,妈你到现在还没合过眼吧?我和远书换班在这儿看着,你和爸先去休息会儿。”

    “爸,情况怎么样?医生怎么说?”她转过头去问坐在一边的沈父,沈父闻言叹了口气,迟疑两秒,摇摇头,什么都没说。沈母低头看了沈琼宁两秒,像是终于回过神来,颤抖着去摸沈琼宁的手,突然掉下泪来。

    “宁宁,宁宁……医生说送晚了,错过了最佳时间……都怪我,我晚上给他打电话没打通才觉得不对,我该早点发现,我该把他接过来一起住,都是我的错……”

    她哽咽颤抖得上气不接下气,沈琼宁抬身抱住她,沈母在她怀里失声痛哭。

    “宁宁……妈妈是不是要没有爸爸了?”

    “不会的,不怪你,妈,冷静点……”沈琼宁安抚地拍着她的背,她妈妈是那个年代罕见的独生女,从小娇生惯养长大,虽然没被养成娇纵跋扈蛮不讲理的性格,但决计是一点苦都没吃过的,半辈子顺风顺水,念书升学结婚生子都太太平平,婚后丈夫温和稳重,女儿出色要强,她是这个家里最无忧无虑的那个,带着没经历过风雨的纯真恬淡,温柔也脆弱。

    如今生老病死关头,她遭受的打击无疑比任何人都要重,沈琼宁安抚地拍着她的背,在她耳边低声开口安慰:“不是这么回事,外公是自己不愿意跟你们住,那边有他的老街坊,坚持住在那儿肯定是自己觉得开心。妈你发现的已经很及时了,不怪你……你先睡一会儿,起码闭着眼睛休息一下,别外公好了你又倒下去,他又该念你了。”

    她向来知道如何安抚沈母情绪,在她的努力之下,沈母总算渐渐平静下来,嘱咐了她两句便失魂落魄地向前走,沈父不放心地跟在后面,临了跟沈琼宁低声交代几句,最后却是拍了拍陆远书的肩膀,眼神复杂地看看他又看看沈琼宁,顿了顿,最后还是没有说出什么。陆远书冲他笑了笑,摇摇头,目送两人离开后,低头翻刚从沈父手里接过来的病历。

    “怎么样?”沈琼宁靠在椅背上疲惫地闭起眼睛,心里泛起久未感受到的无力感。她向来是个足够好胜要强的人,小时被欺负了自己打回去,中学考不到第一名自己点灯熬油奋战通宵,即便毕业工作之后感受到社会之艰难残酷,不得不弯腰让步时心里也是憋着一股拼劲的,向来觉得遇到什么事努力最重要,成功失败与否,听天由命就好。

    然而生老病死、聚散离别这种事,实在万般不由人,也努力不来。她闭着眼睛听陆远书念病历,身体疲惫得要命,心里却一片清明。陆远书念着念着便停了下来,她睁开眼睛,向旁边看了一眼。

    “怎么不念了?”她问。

    “现在看这些没有用,大致情况就是这样,等抢救结果吧。”陆远书将病历收好,顿了顿,却还是将现在的情况客观地总结了出来。

    “……做好最坏的准备。”

    沈琼宁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这种最坏的情况所有人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不然沈父也不会打电话叫她回来。两人沉默下来,一起看向手术室外面依然亮着的灯。隔了一会儿,沈琼宁叹了口气,看着前面空气中的一点微微出神。

    “别的都不怕,就怕我妈承受不住。”

    陆远书没有接话,沈琼宁兀自莞尔,眯起眼睛,露出陷入回忆的满足表情。

    “我妈这个人啊,实在是没受过什么打击,一辈子都被人保护得特别好。我记得小时候我外公跟我说起过,我妈年轻时他一直担心我妈被保护得这么不喑世事不是好事,怕她单纯过头,被哪个混账小子两句好听话就骗过去,之后要受苦。不过好在我爸出现得及时,我妈也就被这两个人这么仔细保护了一辈子。”

    “我小时候也算是被这么捧着长大的,可能还要更甚,除了我外公能对我吼上几句之外,外婆,我妈,我爸,都几乎没跟我说过一句重话,不过我这人生来争强好胜心中,眼里容不下沙子,也容不下自己不够出色,和我妈性格完全不一样,以前常被她念叨太锋芒毕露过得累,工作了之后其实我自己也这么觉得,不过现在这个时候倒是很庆幸。”

    “要是一个保护着她的人走了,就该是我接下这个位置的时候了。以前我爱跟家里梗着脖子讲,我要努力,要奋斗,要让他们因为我而脸上有光,三十年前看父敬子,三十年后看子敬父,等我三十而立的时候,一定要让父母提起我就觉得扬眉吐气与有荣焉,不然岂不是白活这么些年。”

    “我现在也马上要到这个岁数了,到头来连工作都快要不保了,想想自己也是很失败……不过至少,养儿防老这点,我还能做好。”

    她露出一抹笑意来,笑着笑着又觉得嘴里发苦。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的时候,命运或许是觉得这个时候的人已经经历过足够多的历练,撑得起自己家里那个小小的沉重的屋顶,开始将这个家原本的旧支撑一根根无情抽走。每个人都生来背负着更新换代成为新的顶梁柱的使命,到了这个时候,无论这顶梁柱是高是矮,是软弱是坚定,都到了改撑起一切的时候。

    “所以呢?”陆远书在旁边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她,“接下来的打算做好了?”

    “有回来的打算。”沈琼宁也不瞒他,开口坦率承认,唇角勾出个极淡的笑来,眼中却没有半点与欣喜有关的情绪,“这个决定其实两年前就该下了……拖到现在,是我还放不开。”

    彼时虽然从新闻部卸任下来,也和陆远书终止了婚姻,她在那座城市里骤然举目无亲,动过回家乡的念头,却很快被自己按下,既是舍不得觉得还能努力的事业,也是舍不得这段已经结束的感情。她和陆远书大学相识,毕业留在这座城市打拼,家乡一南一北,各自家里都有无法逃避必须要撑起的责任,如果离开这座城市,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决计再无关系。

    本来分开就不是因为感情问题,爱情还在,碰在一起总会擦/枪/走/火。像是他们这次重逢,本来彼此都打定了互不打扰的心思,结果到最后还是藕断丝连,牵扯不清,与其说造化弄人,不如说真的就是心里面还熟悉对方的每一个想法,因为更加放不下。

    但在当时,两年前的这个时候,他们各自压抑地活着,被生活挤压得不成样子,牵着的手是累赘,各退一步海阔天空空。缘分尽了,全靠感情死撑,到最后果然撑不下去,只得各自放手。

    “远书。”沈琼宁轻声叫他,两个人都没有转头,保持着平视向正前方的姿势,如同面对直白摊开的命运。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叫过陆远书,如今这样的旧时称呼叫出来,牵扯着过往的缅怀,缠绵又难过。

    “过去的事现在再提没什么意思,但这句话还是特别想对你说。当初下定决心分开的时候我心里最大的想法是委屈,特别委屈你知道吗,我以前爱你时觉得你样样适合我,会像我爸宠我妈那样宠我一辈子,所以我对其他人可以忍耐,可以退让,可以弯腰,可以妥协——”

    “但是对你不行。”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以为,你是唯一不会让我受半点委屈的那个人。”

    “我差不多知道。”陆远书在她旁边低声回答,沈琼宁低下头,却听见陆远书毫不停顿地继续说了下去。

    “分开时我心里也只有一个想法,当时不打算跟你说,现在却觉得不说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