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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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忽然惊醒，他又梦见她了。正值冬夜，凌晨三四点钟是最冷的时刻，而被子又不知何时掉了。他完全可以找个借口，说自己是被冷醒的。但这只能自欺，而不能欺人。即使骗过了他人又如何呢，内里的冷意始终只能一己承担。

    他摸索着拾起被子，是在黑暗中拾起的，不知怎么的，竟忘了开灯。或许是心底有些乱吧，寒夜的温度，是足以把一个人冻得胡思乱想的。盖好了被子，仍觉得冷，又摸索着从掉在地上的外衣口袋里取出一根烟，点燃“啪”的一声，夜深人静，异常刺耳。狠狠地吸上一口，竟暖和了许多。

    风一遍一遍撕扯着窗帘，没有停下的意思，像在撕扯一个人的心门。烟头忽明忽暗，烟雾缭绕，她的影子亦忽隐忽现，如梦似幻。该死！他狠狠地诅咒。他真的很不愿去想她，可她在梦里不放过他，醒着的时候仍出现在他的幻觉中。

    他忽然笑了，暗骂自己想那么多干什么，早就不可能在一起的人了，还放不下，自找罪受。说起她，不过是他很久以前的女友而已，只是现在，成了别人的老婆。至于分手的缘由，他不愿提起，其实是怕提起。风依然撕扯窗帘，雨也跟着凑热闹。一丝，两丝很小，却格外冰凉。

    他一口接着一口一根连着一根地抽烟，直到头痛欲裂，一包烟也刚好燃尽。他摇了摇空空的盒子，像心，发不出任何声响。随手丢在地上“啪”地一声，似乎砸碎了什么。

    如果她还在身边的话，一定会阻止他抽烟，还会用不理他来威胁。想想现在的妻子，根本就不管他这些，只管着将他每月的工资扣留。这也怨不得谁，家乡人介绍的一个老婆，没有感情基础，怎么会关心他呢。再说，父母之命不可违，你再爱一个人也没用。一边是爱情，一边是亲情，只能选择给予自己生命的亲情。婚姻不一定能建立在爱情的基础上，能这样的，多半是上天的宠儿。

    想想她，也是这样的原因吧，说不爱自己肯定是个借口罢了。骗谁呢，在一起十年还能不了解彼此的心思。不过，换作是他，亦会找个类似的借口，只不过她先一步说出来罢了。她一定有预感，所以索性当了那个执刀的人，他痛，她亦痛。现在谁痛谁不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各自还有个家，还要好好的过下去。

    他有时会觉得自己像养在大棚里的蔬菜，不是他去选择环境，而是环境主动来选择他。他讨厌这样的主动，这有种反客为主的气味，是自己要结婚，当爸妈的管那么多干什么？女方太远又怎么了，只要两个人相爱就行了，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真是愚腐。当然，这些话心里想想就好了，不能得寸进尺，他是万万不敢向父母喊出来的。有些东西，他始终拿得起，放不下，就像对她，却一直没有勇气去追问敢不敢和自己私奔。他又自嘲地笑了，都人到中年了，还去想这些壮烈的举动干什么，真以为自己是个小青年啊！

    睡吧，睡吧，下半夜会做个好梦。明天星期天，睡个大懒觉，学学冬眠的小兽，睡着睡着，就什么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