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旗小说网 > 兽丛之刀 > 兽丛之刀_分卷阅读_36

兽丛之刀_分卷阅读_36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星门弃宇宙夜的命名术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

一秒记住【红旗小说网 www.hqqpxjd.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除了阿叶,其他的医师都是糙老爷们儿,华沂本能地怕他们粗手粗脚地弄疼了长安,但他看着长安坐在那里让阿叶清洗伤口,依然不肯松开他那把同样血淋淋的大刀的模样,心里忍不住嫌弃自己是多此一举。

    难道这家伙不是个糙汉子么?

    华沂瞧着长安几次三番企图把水罐拿过来、直接要往肩膀上浇的不耐烦的德行,心里恨恨地想道:姑娘细细致致地伺候他,他还嫌人家手脚慢了!这不知好赖的小牲口。

    可是即使是个小牲口,华沂也依然忍不住怜惜他,方才抓在手里时,他隔着衣服能摸到长安的骨肉,华沂总觉得那身骨肉长得似乎和别人不一样。伤口在别人身上,只要不死,就不显得有多凄惨,可在长安身上,华沂便感觉自己好像也跟着他一起疼了起来。

    他不自在地动了动自己略显僵硬的肩膀,呲牙咧嘴,好像那也多了几道深得见骨的大口子。

    第三十五章地火

    阿叶细致地给长安洗干净了伤口,又给他上止血的药。

    姑娘们虽然一般都愿意嫁给孔武有力的勇士,可她们却总是更加喜欢亲近漂亮的少年人。一开始长安手里那把血淋淋的大刀叫阿叶有点犯怵,可她看见长安紧皱眉头的模样,顿时就不怕了,照顾他格外精心。

    这时,她看见长安低着头,从怀里翻出了一片草药叶子,往嘴里塞去。

    阿叶从小就学习草药,瞄了一眼就知道那是什么,劈手夺过来,皱眉道:“这是梭瓜叶子,我还在给你止血呢,怎么能吃这个?”

    长安眨眨眼:“我一直吃这个。”

    阿叶把草叶放在一边,继续小心地往他的伤口上撒药,随口说道:“现在不能吃,梭瓜叶子会让你的血流得更快,血止不住,你想让血流干净么?”

    然而说完这句话,她的手突然顿了一下,借着油灯,阿叶弯下腰,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长安的脸色,颇为迟疑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吃梭瓜叶子?是不是有……嗯,像心口疼一类的毛病?”

    长安愣了一下,顿时对她有点刮目相看,他头一次见到“正常”的医师,果然比北释那个饭桶强出了几百里。

    “看你的脸就知道。”阿叶给他绑上绷带,用软软的手巾擦去他脸上的血和尘土,说道,“你这个年纪的人,应该是血气充足的时候,教我认草药的师父说过,不见血色,可能是因为心口的血管太细,血流不出来,总是会胸口发闷,心口疼。”

    华沂在旁边听见,吃了一惊,问道:“你还有这毛病?”

    不待长安回答,他便转向阿叶:“阿叶姑娘,心口的血流不出来,难道不是洛桐的儿子那样的么?还能拿得动大刀?”

    阿叶被他问得也突然拿不准了,听了这话一时愣了愣,迟疑道:“可能……也不是完全流不出来?大概总是比别人少一些的缘故吧?等我绑好伤口再给他好好看看。”

    长安最怕这种犹疑不定的脸,阿叶一不确定,他就愣是从她身上看出了当年北释拿着一大把草药,迟疑着不知道该用哪个来祸害他的那模样,顿时有些毛骨悚然起来。

    他实在怕死了这些混账庸医们。

    华沂半跪下来,煞有介事地打量了一番长安的脸色,非常有探究精神地问道:“心里的血流不出来是怎么个感觉,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么?”

    长安想了想,好像没什么不一样。

    华沂笑了笑,心说这么活蹦乱跳的一个小兄弟,怎么会有什么毛病呢?自己吓唬自己。

    这时卡佐大步走了进来,手上还拖着一个极大片的叶子,叶子上有一只半透明的大虫子,他脚步略微有些急,对华沂道:“首领,你看,连万年虫也从林子里跑出来了!一样是往南。”

    万年虫是一种深藏在地下的动物,生来行动迟缓,据说如果不是遇到大灾,这玩意一万年才会翻个身,因此而得名。

    万年虫都从森林里跑出来了,意味着什么?

    华沂站了起来,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那肥虫子肉呼呼的身体。

    “哟,连你都出窝了,那大概错不了了。”他自言自语道,随后问卡佐,“闻到这股味了么?”

    卡佐问道:“臭味?”

    “索莱木说这是地火的味道。”华沂低声道,“我多么希望他这也是在胡扯啊。”

    阿叶呆住了,连卡佐呆住了。他是勇敢无双的汉子,然而“地火”两个字,在他心里,却只存在于传说中——那是地下万丈深渊处的恶魔之地喷出来的火,能让人闻到恶魔翅膀上腐朽的味道,已经死去的真神无法阻挡它的爆发,蓝天会失去颜色,草地会失去生命,森林中百兽奔逃,那地火所经之处,无一生还。

    华沂垂下眼,从他的表情上,卡佐依然看不出一点端倪,好像地火也好、天火也好,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华沂说道:“让大家立刻收拾东西,食物、饮水、草药和武器这几样优先,贝塔可以带,其他不必要的东西不要舍不得,还会有的。以最快的速度集合,听索莱木的,他知道我们应该往哪里躲。亚兽来背东西,女人把孩子和老人们都给我看好,叫陆泉和索莱木带上十个人开路,让医师跟着开路的先走一批,你和我,再挑二十个兄弟留下来断后,其他人沿途护送,如果有野兽胆敢闯入,就地杀了吃肉。”

    他停顿了片刻,又道:“告诉他们,如果有碰到别的部落的人,把他们接纳进来,就说是我同意的——得分得清轻重,这不是人们窝里斗的时候。”

    卡佐抬头看着他,这个时候,首领的镇定能带给所有人勇气,看着这个男人,他突然也觉得地火不是不可战胜的。

    华沂却突然咧嘴一笑,随后把蠕动着的万年虫放在了阿叶的桌子上,坏笑着道:“来,阿叶姑娘,给你个虫子拿着解闷。”

    阿叶怕虫子怕得众所周知,她当即给吓得蹦了起来,尖叫一声缩头躲到了卡佐身后。

    只剩下坐在那的长安跟万年虫大眼瞪小眼了片刻,少年好奇地伸出手指一戳,“噗”一声,万年虫被他戳得从头顶冒出个泡泡。

    华沂大笑道:“这玩意难得,听说晒干了可以入药的。”

    从来没人这么欺负过医师,阿叶忍无可忍地大声道:“你自己留着烤着吃去吧!”

    卡佐摇着头带着他的女人走了——阿叶还有好多草药要收拾。

    没了人,华沂这才弯下腰,正色了一点,问长安道:“我也看你脸色不好,给我说个实话,伤口疼不疼,还能不能战斗?”

    长安扶着他的刀站起来,他肩上的伤被包扎好,脸上的血迹也被擦干净,看起来就像是一点事也没有一样,他没有回答“能”或是“不能”,只是干脆利落地说道:“走吧,我跟你断后。”

    华沂突然莫名地心口一热,仿佛被人戳了一下,那滋味实在太难以言喻,似乎是放心,又似乎是回到了在山口时那个混战的夜里,刀枪剑戟,回过头,发现另一个人始终跟在身后时的那种触动。

    林中的野兽往外跑,它们的方向十分一致——全都是向着南方的高山,最后一次清点人数之后,华沂卡佐以及长安,带上二十个身强力壮的年轻兽人才开始动身,当中还缀着个小奴隶路达。

    小奴隶是个小兽人,身上去了枷锁以后不到几个月的光景,就像吃了肥,长了足有七八寸高,他又没有喝过干兰水,常年干粗活,从没短过一口吃的,所以虽然看起来依然是没长开的孩童模样,身体却很好,起码能默不作声地跟上这群脚程飞快的人。

    一路上遇到不少动物的尸体,有的是被前面的人杀了的,有的是互相踩踏死的,长安回过头去,发现那戳一戳连躲也不会的万年虫们仍然在奋力地爬,它们爬起来依然很慢,很快便被人甩在了后面,从地势稍高一点的地方远远望去,透明的大虫子层层叠叠,简直像是地面上冒出了无数的泡泡一样,软绵绵地往南涌动。

    “万年虫生活在地下几丈深的地方。”长安听到一边的卡佐低声说道,“我阿爹说过,看见万年虫钻到地面上来,就说明要有大地震,从来被视为凶兆,可即使是大地震,爬出来的也只是一两只而已,我……一辈子从来没见过这样多的万年虫,这是要怎么了?”

    卡佐肩宽背厚,乍一看,几乎比华沂还要高大些,往那里一站,便叫人感觉得到他身上的压迫力和粗悍,忍不住想要避让,然而长安看了他一眼,又看了山脚下那漫山遍野的万年虫一眼,突然感觉连卡佐也渺小了起来。

    不要说人,哪怕是宇峰山上横行无忌的双头蛇,在这里都变得小得不能再小。

    长安没有说话,再一次有了他七岁带着个破刀片上宇峰山,遇见骨翅大鹏和双头蛇搏命时的感觉——他是弱小的。

    然而这些“弱小”的人毕竟代表着巨山部落的最强战斗力,他们匆匆行路,连最凶猛的野兽也会绕开他们,只有偶尔几只跑昏了头的没头没脑地冲进来,通常都是被一刀结果。

    他们几乎没有停留,走了不到一半的路,就追上了部落的其他人。

    索莱木带着人们越走越高,中间遇到了好几个部落七零八落逃难的人群,全按着华沂的命令接纳了下来,这一回不再有人提出异议,大小事宜全凭华沂一个人说了算。

    人们整整走了一宿,没有一次停下来休息,华沂让实在走不动的老弱病残坐在化兽的兽人背上。

    天已经该亮了,可是浓云遮住了太阳,周遭一如夜色,闪电和雷声整整响了一宿,响得人耳朵都要麻木了,然而没有一滴雨落下来。

    他们一路走到了山顶,终于,最前面的索莱木停了下来,疲惫的人们同时低呼了一声,没精打采地瘫倒在地上,互相靠着休息。

    长安下意识地想去摸草药吃,但是又想起医嘱,于是探进怀里的手又顿住了,他实在是很想四仰八叉地躺下来昏天黑地地睡上一觉,可是犹豫了一下,他却连坐都没坐,而是抱着刀靠在了一块大石头上。

    他怕自己一放松,就再也起不来了。

    有人支起了大锅,用路边打到的野味的肉加上提神的草药炖了一大锅,华沂端了一碗给长安,却见他捧在手里好半天之后,才艰难地皱着眉,咽药一样,一口一口地慢慢喝起来。

    少年人消耗快,饭量也大,从来是什么都不能打扰长安的食欲,华沂印象里,他好像还没有这么斯文地吃过东西。

    肉汤煮得鲜美,长安却尝不出来,温热的汤一进了肚子,胃里便仿佛翻了个个儿似的,几次险些呕出来。嗓子里漫上血的味道,又被强行咽下去——他压根不知道自己吃了些什么。

    可是无论如何得忍着,长安认为自己还没有履行完自己的职责。

    华沂突然搭上了他的手腕,伸手在他额头上抹了一把,抹到了一把的冷汗,他忙问道:“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