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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季夜,正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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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ction1

    幽暗的壁灯,穿过卧室半启的房门,投射在柔软丝被中沉睡的人影上。

    杨岚航静静望着熟睡中的妻子,猜测她究竟梦见了什么,嘴角会挂着这么甜蜜的笑意。他多希望就这么拥着她软玉温香的身体,好好睡一会儿觉,那一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可他只能悄悄将手从凌凌的手中抽出,掀开温暖的被子,拿了自己的睡衣披在身上,去书房继续他未完成的工作。

    他正欲下床,一双柔软的手捉住他的手臂。

    “你又要去工作?”凌凌的声音带着娇憨的睡意与哀怨,令他不禁心房一颤。

    “还有个项目汇报没写完,周五就是截止日期了。”

    凌凌半起身,伸开双臂紧紧抱住他的腰:“今天才周三,不是还有两天吗?”

    “明天约了陈教授,后天还要参加一个评审会,我只有今晚有空。”他尝试着拉拉她的手臂,因为怕弄疼她,所以没有太用力。

    凌凌却搂得更紧:“我不许你去。医生让你注意休息,不能太劳累。”

    “我知道。你先睡,我很快就回来。”

    凌凌想了想:“要不这样吧,明天我帮你写汇报。”

    “你?你会写吗?”

    “不会可以学嘛。”

    “可是……”

    凌凌甜甜地吻了一下杨岚航的脸颊:“放心吧,杨教授。别的不敢说,要比中文,我绝对比你好多了!”

    “这个报告很重要。”

    “重要什么呀,形式大于内容,署了你杨岚航的名字,还能不通过?”

    一向勤勉的某教授迟疑良久,终于没有经得住诱惑,在温柔乡里堕落了。

    Action2

    经过二十个小时的奋战,凌凌终于在与项目汇报的战斗中取得了胜利。

    一边揉着酸疼的腰,一边打电话给杨岚航,电话刚接通就被挂断,接着一条短信回过来:“我在开会。”

    “报告写完了,你在哪儿,我给你送过去。”

    “在所里。”

    “好,我现在过去。”

    低矮的三层小楼虽然刚刚粉刷过,仍显出历史的沧桑感。门口不太醒目的位置挂着淡蓝色匾额:“先进材料研究所”。

    没有华丽的装饰,没有刻意的宣扬,完全符合杨岚航的格调。

    凌凌站在研究所门口找门卡,电子门突然自动开启,一身制服的保安从保卫室里探出半个笑脸:“所长夫人,又来查岗了?”

    凌凌尴尬地挥挥手中的报告:“我来给杨老师送份文件。”

    “哦,我还以为你听说杨所长新换了漂亮的女秘书,过来审查呢。”

    “嗯?”

    杨岚航新换了女秘书,还是漂亮的女秘书?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不经她批准,太过分了。

    她加快脚步,穿过一尘不染的走廊,一口气奔到某所长的办公室。

    果然,洁净明亮的办公室外坐着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孩。白皙素净的面容,水灵灵的眼睛,披肩直发健康亮泽,谈不上惊艳,但看上去相当舒服。

    正在忙碌的秘书小姐一见有人来,急忙起身鞠躬。

    “您好,有什么能帮您的吗?”一口动人的吴侬软语。别说男人,凌凌听着都觉得骨头有点酥。

    “杨岚航在吗?”

    凌凌在心里冷哼:哼,该死的杨岚航,表面上道貌岸然,口口声声对美女没兴趣,居然背着我用这么漂亮的女秘书,看我晚上回去怎么收拾你。

    “他在开会。您有……咦?”秘书小姐仔细看一眼凌凌,恍然想起了什么:“您是杨太太吧?”

    凌凌一愣:“你认识我?”

    “我刚来上班时,所长给我看过您的照片。还特意交代过,不管您什么时候来,一定要立刻通知他。”

    有一种在意,无须多言,一个最简单的交代,足够了。

    “您等一下,我去会议室找他。”秘书小姐一边说,一边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

    “不用了,我只是来送个报告,请帮我转交给他。”

    放下报告,凌凌微笑着离开。

    什么都不必追问,她相信他,相信他的人格,也相信他的执着不是任何人可以轻易动摇的。

    Action3

    傍晚,下班时间,天空下起蒙蒙的细雨。

    凌凌收拾好东西,望着细雨耐心地等候。

    不出十分钟,短信息提示音响起:“我在材料楼门口等你。”

    她知道他会来接她。

    其实,即使不下雨,杨岚航不忙的时候也会来接她下班,虽然材料楼距离他们的家步行只需要十五分钟。

    材料楼下,杨岚航撑着伞站在门前。每个从他身边经过的学生都会跟他打招呼,他客气地回应,笑容疏离。

    直到凌凌出现在他视线中,他疏离的微笑才多了感情色彩:“我就知道你不会带伞。”

    她回他一个鬼脸:“我就知道你会来接我。”

    “万一我有重要的事不能来呢?”他问。

    “你自然会派别人来。”

    某教授彻底心服口服:“上车吧。”

    车在细雨里缓缓滑行,水花四溅。

    “报告交了吗?”凌凌问。

    “交了,你写得很不错。”

    “关键是你教导有方!”

    杨岚航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下午收到请柬,叶正宸下个月举行婚礼,请我们参加。”

    叶正宸是她这辈子最讨厌的男人,没有之一。因为,她在日本最好的朋友小冰,被这个男人始乱终弃,以至于她黯然回国,从此以后心如止水,古井无波,明明才二十几岁,眼神里总是透着看破万丈红尘的冷漠。

    “他和谁结婚?和喻茵?”想起叶正宸那个见异思迁的男人凌凌心里就憋气。

    “不是喻茵。”

    “呃?”面对一向有涵养的老公,凌凌忍住问候某无情的帅哥祖宗十八代的冲动,“怎么总有那么多没长眼睛的女人要往火坑里跳?”

    “你猜这次是谁?”

    “我猜?”一见杨岚航别有深意的表情,凌凌猛然坐直,“你别跟我说是小冰。”

    杨教授递给她一个赞赏的眼神。

    Action4

    叶正宸要和小冰结婚,这是凌凌听到的本世纪最震撼的消息。

    “这怎么可能?”凌凌越想越觉得不对,端详一会儿某教授淡定的神色,一点没有逗她的迹象,“你肯定搞错了,小冰已经跟她的青梅竹马订婚了,绝对不可能嫁给叶正宸。”

    杨岚航伸手从衣袋里摸出一张嵌着婚纱照的请柬,递到她眼前。叶正宸还是帅得那么炫目,小冰也还是笑得那么幸福。

    请柬下方清晰地署着一对新人的名字:叶正宸&薄冰。

    凌凌顿时觉得太阳是可以从西面出来的。

    见可爱的老婆纠结得直抓头发,杨岚航哑然失笑,不禁想起三年前,他在日本遇见叶正宸的情景。

    那时他和凌凌刚刚和好,两个人在大阪大学的校园里散步,凌凌毫无顾忌地挽着他的手臂,完全不必避讳别人的目光。

    经过一家咖啡厅时,凌凌突然停住脚步,愤然望着咖啡厅里的一对俊男美女,牙齿咬得咯咯响。杨岚航正想问清楚怎么回事,凌凌已经冲进去,站在那对男女的桌前,不由分说端起桌上的柠檬水朝着帅哥的脸泼了过去。

    男人不闪避,也不动怒,透明的液体流过他俊朗的脸颊,一滴滴坠落在桌上,像极了眼泪。

    “叶正宸!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男人!”凌凌也不管咖啡厅里有多少人侧目,大声地质问,“你居然还跟她在一起?!你当初怎么答应我的?!”

    凌凌的举动和对白,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捉奸”场景,刚刚追进门的杨岚航浑身一僵,愣在原地。

    “你当初信誓旦旦答应我,会一心一意对小冰,跟这个女人彻底了断……我才会帮你隐瞒。你,你……”凌凌气得声音都在发抖,“你知不知道,小冰临走的时候打电话给我,还哭着说她放不下你,她离不开你,你却这么对她!”

    叶正宸依旧不开口,俊脸上仍然没有任何表情,可他放在身侧的手却在不断握紧,再握紧。

    “凌凌,”杨岚航揽住全身发抖的凌凌,“算了,我们走吧。”

    “我不走,我要他把话说清楚!”

    杨岚航看了一眼叶正宸,在叶正宸微微诧异的目光中,缓缓劝着凌凌:“感情的事,不能勉强的。”

    “我没勉强他,是他口口声声说不会伤害小冰。”

    见凌凌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杨岚航被逼无奈,只好硬拖着凌凌走出咖啡厅。

    被冷风吹了一阵,凌凌才冷静下来,说:“我不应该相信他,如果我早点告诉小冰他有别的女人,小冰也不会伤得这么深。”凌凌愧疚地说。

    “你不说是对的。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旁人是不会懂的。”杨岚航说。

    透过咖啡厅的玻璃窗,杨岚航又看了一眼叶正宸,他由始至终都没有动,坐在那里,像一尊没有血肉的雕像。

    如果杨岚航没有记错,他刚毕业回国的时候,曾在一次应酬上见过这个男人,卓超然特意为他们做了介绍:“这位是X军区司令的独子,叶正宸。”

    那时的叶正宸,一身戎装,意气风发。

    Action5

    难得一个闲暇的夜晚,杨岚航无奈地看着趴在沙发上专心致志地研究请柬的凌凌。

    她刚刚沐浴完,身上只缠了一条浴巾,半湿的头发搭在肩上,水珠一滴滴顺着吻痕未退的香肩向下滑,荡漾着温香。

    某教授今晚特意推了应酬,想回家好好陪陪独守空闺多日的老婆,尽一个好老公应尽的责任。没承想,凌凌整晚若有所思,根本没空搭理他。只有一双细腻匀称的小腿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脚踝上雪白的珍珠摇得人心神荡漾。

    某教授一时动情,在凌凌肩上烙下深深一吻。

    “别闹了,人家在思考很重要的问题,去书房写报告去。”

    某教授深受打击:“我现在没有报告可以写。”

    “那去看看参考文献,想想还有什么项目你能申请。”

    某教授实在忍无可忍,一伸手,把可爱的老婆捞到怀里:“你对着请柬研究了一晚上了,究竟在研究什么?”

    “我在研究叶正宸怎么想的,我担心小冰又被他骗了。”

    “他怎么想的重要吗?”某教授的手悄悄伸进她宽松的浴巾里,指尖在纤细的腰肢间轻巧地摸索。

    如此良辰美景,别的男人怎么想,确实不重要。

    身边这个无数女人觊觎的男人想做什么,才最重要。

    可惜某不解风情的女人挥手拍掉缠着她的手,从他的怀里爬走,继续做深思状。

    “你真想知道为什么?”

    “呃?你知道?”凌凌抬眼,整个晚上第一次正视他。

    杨岚航终于卸下温文儒雅的外衣,一把抢走凌凌手中的请柬,翻身把她压在沙发上。

    他怀中的女人,他的女人,只属于他一个人。

    没有经历过漫长的渴望与压抑,不会明白这种满足感有多么美好。

    凌凌或许不懂,但作为男人,杨岚航完全能理解叶正宸为什么要在三年后,回来抢一个有未婚夫的女人。因为他渴望得太久,压抑得太久。

    杨岚航浅笑,眉目微垂:“对叶正宸那样的男人来说,得不到自己心爱的女人,他绝对不会甘心。”

    “他喜欢小冰?那他为什么要和喻茵在一起?”

    “因为,他是个军人。”

    凌凌惊讶地瞪大眼睛:“军人?”

    “想知道答案吗?老师可以告诉你,不过……”

    凌凌岂会不懂这种暗示,眨眨如丝的媚眼:“你不是又要‘潜规则’我吧?”

    “你也可以理解成应尽的义务。”

    “义务?”凌凌甜笑着轻抚杨岚航无可挑剔的脸,“我还是更喜欢被你‘潜规则’。”

    他垂下脸,吻住她柔软的唇,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风雨在夜晚里一片朦胧,指尖在发丝里纠结缠绕,身体在沙发上纠缠得如胶似漆,最单纯的快乐让他们飘向天际,又沉入了万丈深渊。

    Action6

    激情在疾风骤雨中终止,杨岚航伏在她身上,不舍得离开她温暖的身体。

    她搂着他的腰,脸埋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剧烈的心跳声:“航,我还想要个孩子。”

    提起孩子,杨岚航神色一暗,沉默不语。曾经,他们有过一个孩子,他们每天都在兴奋地期待着孩子的出生,没想到那个孩子最终被确诊为先天发育畸形。

    专家们经过会诊得出结论,因为他们长期接触辐射性的设备,受孕时期没有好好调理身体,导致孩子先天不足。

    杨岚航带着凌凌访遍了所有的名医和专家,最终没有保住他们的孩子。虽然医生说他们身体调理好之后可以再生一个,但他们谁都没有再提这件事。

    凌凌知道,杨岚航需要做的工作太多,根本无法远离那些实验材料和设备。所以她一直在等,一年,两年,三年,可他似乎想把一生都耗在实验室里。

    “我真的想要。”凌凌柔声哀求。

    “可我的身体……”

    “医生说可以调理的,三个月应该够了。”凌凌看出杨岚航的为难,也知道怀上孩子三个月远远不够,甚至可能需要三年。

    “实在抽不出时间就算了,等你不忙的时候再说吧。”她幽幽叹了口气,离开他的怀抱,独自走进浴室,让眼泪被水流冲尽。

    能够嫁给杨岚航,所有人都说她是幸运的,她也坚信自己是幸运的,只是任何幸运都需要一些不幸作为代价。

    等她走出浴室,杨岚航正站在浴室门口等她:“凌凌……”

    “嗯。”她努力笑了笑,虽然看上去有点苦涩。

    他将她纳入怀抱:“从明天开始,我尽可能不去实验室,好吗?”

    她笑了,笑得视线被眼泪模糊。

    Action7

    四川南州。

    南州市最高档的酒店门口,没有气球的彩虹门,也没有喜庆的大红喜字,有的仅是一个公告:“本酒店因特殊原因暂停对外营业。”

    酒店门口还站着四个身着军装的警卫,严禁任何无关之人涉足。

    凌凌参加过很多婚礼,有浪漫的,有奢华的,也有低调的,却从没见过这么低调的。

    经过一番严格的检查,凌凌和杨岚航才走进酒店,见到了正在吹气球的一对准新人。

    “再吹几下,太小了。”准新娘说。

    “真麻烦,我不干了!”准新郎直接把吹了一半的气球塞进准新娘手里,“你吹吧。”

    “拿走,拿走!都是你的口水,脏死了。”

    “脏?”某帅哥暧昧地一笑,邪气的笑意仍旧颠倒众生,“你又不是没吃过。”

    “你……”准新娘的脸红了,恨恨地把一袋子的气球丢在他面前,“叶正宸,你快点给我把这些气球吹完,不然别结婚了。”

    “我说过多少次,你不要拿结婚威胁我。”

    “那你吹不吹?”

    “我……我也没说不吹。”

    某帅哥一边吹气球,一边抱怨:“哪个吃饱了撑的没事做的浑蛋,说自己布置的婚礼才叫真正的婚礼?”

    自日本一别,转眼已过数年,再次重逢,恍如隔世。

    原本凌凌很想问问小冰,为什么又和叶正宸走到一起,当她看见这样的场景,她什么都不想再问了。

    岁月和经历让爱情不再天真烂漫,但昔日沉淀下来的感情不曾改变。

    不管经历怎样的故事,能与让自己幸福的人结合,就是最完美的结局。

    Action8

    奢华的酒店宴会厅里,响起了一阵欢快稚嫩的乐曲:“老婆老婆我爱你,阿弥陀佛保佑你,愿你事事都如意,我们不分离……”

    看见杨岚航不慌不忙用纸巾擦手,等着歌曲唱完,才接起手边的电话,正在喝水的凌凌差点笑喷了。

    这铃声是凌凌在极无聊的某个夜晚,趁某教授工作的时候,偷偷给他的手机设置的铃声。当时她还偷偷幻想:温文尔雅的杨岚航坐在会议室开会,或者在与其他教授讨论学术问题的时候,手机突然响起这么搞笑的音乐声,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周围的人是什么表情。

    一想到淡定的杨岚航一脸窘迫的样子,她的恶趣味又被勾起来,兴奋得抱着被子满床滚。薄薄的丝质睡衣禁不住她的折腾,在她身上缠绕成一团,该遮住的都遮不住了。凌凌只顾着沉浸在兴奋中,完全没有留意到出来透透气,想喝杯茶的某教授在卧室门口突然驻足。

    “什么事这么开心?”某教授走进卧室,坐在床边问。

    “呃?”凌凌悄悄把作案证据塞到枕头下面,“没什么事。我在想,你快过生日了,我该送你点什么礼物。”

    之后,杨岚航没提过手机铃声的事,她也就忘了。

    今天,她突然听见这个铃声,再看见杨岚航从容淡定地等着铃声唱完,等到叶正宸笑得嘴角都快抽筋,才接通电话。

    凌凌忽然不觉得这场景可笑,反而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悸动。